“怎么会……”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惨叫声淹没。
传统血祭锁魂阵的黑线遇强则弱,唯有他改良的臻版才会以分裂对抗攻击,这是他当年为了弥补灵气不足独创的衍变之法,连记载此法的书简都被他在灭门前亲手焚毁,世上绝不该有人知晓。
“苏兄?”离洄挥剑护在他身侧,见他神色惨白如纸,忍不住担忧道,“你没事吧?这些黑线太过诡异,我们得想办法突围——”
话音未落,一道黑线绕过离洄的剑锋,直取苏烬面门。
离洄惊呼着想回护,却见苏烬身形微动,竟以一种近乎诡异的角度避开,同时屈指一弹,一道极淡的银芒击中黑线中段。
那黑线像是被烫到般剧烈扭动,竟没有分裂,反而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离洄看得目瞪口呆:“你……”
“别攻击末梢,打它的节眼。”苏烬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那些倒在地上的傀儡修士。
“这些黑线是子阵衍化的触须,每段都有关节,打中那里就能暂时阻断它的再生。”
云风禾恰好掠至两人身侧,闻言眼眸骤然一缩:“你怎么知道?”他刚才试过十余种方法,甚至动用了昆仑墟的镇派符纸,都没能阻止黑线分裂。
苏烬喉结滚动,避开他探究的目光:“以前在古籍上见过类似记载,说是一种失传的‘分魂术’。”
这个谎言他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此刻说出来却仍觉心脏被攥得生疼——那些所谓的古籍,分明是他当年在山洞里用鲜血写就的笔记。
“分魂术?”云风禾指尖白玉棋子旋转得更快,“我倒觉得更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些眼神空洞的修士,“更像被抽走了三魂七魄的空壳。”
恰在此时,朝天阙顶层突然传来一声钟鸣。那钟声不似凡铁所铸,带着奇异的灵力波动,每一声都震得人神魂发颤。
随着钟声响起,那些黑线涌动得更加疯狂,甚至开始顺着修士们的伤口往体内钻。
“不好!主阵启动了!”苏烬脸色剧变,他改良阵法时,特意加入了以钟声引导魂魄流向的设定,此刻钟声响起,意味着地底的血池已经开始吸收祭品的神魂。
他猛地拽住云风禾的衣袖,“跟我来!必须找到阵眼!”
“阵眼在哪?”云风禾被他拽着疾行,脚下踩着那些不断扭动的黑线,竟丝毫不受影响。
他注意到苏烬的步法极为奇特,每一步都踩在黑线交织的空隙处,仿佛提前知晓它们的轨迹。
“在朝天阙地下!”苏烬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这阵法以整座城池为基,二十四座城楼是子阵节点,而主阵眼方位应该在宇文策的书房下方!”
这些信息脱口而出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云风禾果然停下脚步,桃花眼眯成一条缝:“苏烬,你到底是谁?”
寻常修士能认出阵法已是不易,怎会连阵眼位置、子阵分布都了如指掌?除非……他亲眼见过这个阵法。
苏烬心脏骤停,猛地转身,却对上离洄同样惊疑的目光。
他喉间发紧,正想找借口掩饰,却见离洄突然指向他身后:“小心!”
一道粗壮的黑线如同巨蟒般袭来,竟是由上百道细丝纠缠而成,带着腥甜的血气。
苏烬下意识地拔剑,星霜剑嗡鸣着出鞘,赤红焰火倾泻,剑尖精准地挑在黑线最粗壮的节眼处。
黑线应声而断,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分裂,而是化作漫天黑灰。
星霜剑身上浮现出淡淡的血色纹路,随即又迅速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云风禾看得真切,瞳孔骤然收缩:“你的剑……”
“没时间解释了!”苏烬收剑入鞘,玄色披风扫过地上的黑灰,“再晚一步,所有人都会变成活祭!你信我就跟我走,不信就留在这等死!”
他语气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转身便朝朝天阙侧门掠去。
离洄几乎没有犹豫,提剑跟上:“我信苏兄!”
云风禾望着苏烬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仍在疯狂分裂的黑线,指尖棋子猛地捏碎。他深吸一口气,银发在夜风中扬起:“等等我!”
三人避开正面厮杀的人群,沿着朝天阙的回廊疾行。却见一道身影快速从屋檐疾驰,“何人?!”
苏烬跃上城墙,追了几步,那人却如同鬼魅般,转瞬间消失不见。
廊柱上雕刻的火凤图案在血色光晕下显得狰狞可怖,那些原本穿梭其间的侍女早已不见踪影,只有风铃仍在叮咚作响,却像是亡魂的哀嚎。
“这里的子阵节点应该在第三根廊柱。”苏烬停步,也顾不上再去追那人,指着一根盘龙柱道,“柱础下埋着引魂玉,打碎它能暂时切断这片区域的黑线供给。”
离洄虽满心疑惑,却还是依言挥剑斩向柱础。
青石板碎裂的瞬间,果然有一块莹白的玉石滚了出来,上面刻满了诡异的符文,接触到空气便化作一缕黑烟。
周围的黑线明显变得稀疏,缠绕的力道也弱了几分。
云风禾盯着那缕黑烟,又看向苏烬:“你连埋玉的位置都知道?”
苏烬脚步一顿,声音低沉:“猜的。”
“猜的?”云风禾冷笑一声,“苏兄这猜测未免太过精准。我倒觉得,你更像是……”他故意拖长语调,看着苏烬紧绷的侧脸,“像是亲手布置过这个阵法。”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苏烬的心脏。
他猛地转身,茶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惊涛骇浪,却在触及云风禾探究的目光时骤然冷却:“昆仑墟的修士都喜欢用恶意揣测别人吗?”
云风禾淡然一笑,指尖碾碎的玉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混着血色光晕凝成诡异的纹路:“问问而已,你不想说就算了。”
桃花眼弯起的弧度里没了半分玩笑,“我对别人的秘密没兴趣,只对活人有没有命守着秘密感兴趣。抓紧时间吧,再晚一步——”
他侧首望向被黑线缠得密不透风的前院,某名金丹修士的瞳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灰翳,“那些人就要变成血池里的养料了。”
苏烬喉结微动,终究没再说话,足尖一点便掠向朝天阙后院的月洞门。
星霜剑剑鞘下渗出的赤红微光,竟与地底蔓延的血色光晕隐隐呼应。
三人循着灵力沉坠的轨迹闯入宇文策的书房时,正见何渡雪带着数名元婴修士将一道玄衣身影围在中央。
那人银发凌乱,道袍上溅满暗紫血点,正是宇文策。
他胸口插着半截断剑,却仍以单手结印,疯狂引动着地下阵法,书房地砖早已龟裂,血红色的光流如岩浆般顺着缝隙喷涌,在半空凝成扭曲的魂火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