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风相撞的闷响还在庭院里回荡,王行盯着何雨柱手腕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忽然觉得掌心的老茧有些发烫。方才那记“黑虎掏心”他用了八成力,却被这小子以太极元功拳的“揽雀尾”化开,劲道顺着手臂滑入地面,竟在青砖上震出蛛网般的裂痕。这哪像个初出茅庐的后辈,分明是浸淫国术多年的老手。
“这小子,还真是个怪胎。”王行暗自咬牙,铁砂掌在袖口蹭了蹭。三日前被袖箭划伤的地方又在发痒,此刻却顾不上旧伤——何雨柱的身形如鬼魅般欺近,提纵术带起的气流将墙根下的青苔碎屑卷上半空,那身法竟得了杨先生“燕子抄水”的七分真传。
何雨柱丹田内的暖流正顺着任脉奔涌,肩胛骨处的旧伤在交手时隐隐作痛,却被太极元功拳的绵柔劲气压制着。他算准了王行下盘因早年练铁砂掌留下的滞涩,每一次错身都用脚尖点向对方膝弯——这是杨佩元深夜在廊下特意指点的破绽,此刻用出来果然见效,王行每次都要靠蛮力硬扛才能稳住身形。
“好小子,专打下盘!”王行怒吼一声,双臂突然爆出青筋,使出压箱底的“铁山靠”。这招他三十年未用,当年在天津卫码头靠此招震退十名持械歹徒,事后却咳了半月血。此刻他算准何雨柱身法虽快,下盘根基却未必扎实,只要贴身靠上,定能让这小子知道外家功夫的厉害。
杨佩元坐在廊下,指尖在楠木小几上叩出“咚”的一声。他看着王行腰间暴起的肌肉,又看看何雨柱临危不乱的眼神,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带王行去嵩山踢馆的情景。那时这徒儿也是这般红着眼硬上,却被老和尚一掌拍得口吐鲜血。如今换了何雨柱,倒是让他这个当师傅的看出些不一样的门道。
“嘭!”两相交击的声响震得院角老石榴树簌簌落瓣,何雨柱被撞得连退三步,鞋跟在青砖上犁出三道深沟。他能感觉到王行这一靠的力道足有千斤,若非太极元功拳的“化劲”法门,此刻怕是已被震断肋骨。但他没退,反而借势旋身,左手如毒蛇般探出,指尖直点王行腋下“极泉穴”——这手“毒蛇出洞”是从残破拳谱上学来的,专破外家拳的硬功。
王行脸色大变。他算准了何雨柱会退,却没料到对方竟敢硬扛后反打。腋下穴位被点中可不是闹着玩的,当年大师兄中了这招,半年抬不起胳膊。他下意识地收腹藏头,右掌回护腋下,却忘了自己左腿本就有旧伤。
“就是现在!”何雨柱眼中精光一闪,丹田内劲猛地灌注右腿。他记得杨佩元说过,王行每逢发力过猛,左腿膝弯便会微微打晃。此刻见对方下盘出现破绽,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右脚,脚尖如枪尖般戳向那处薄弱点。
这一下快如闪电,王行只觉膝弯处一麻,整条腿瞬间失去知觉。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像座将倒的铁塔,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何雨柱的肩膀,却被对方一个“懒驴打滚”躲开。等他单腿站稳时,何雨柱已退到三步开外,胸口剧烈起伏,嘴角溢出一丝血丝。
庭院里忽然静得落针可闻。杨佩元端起茶盏的手停在半空,茶水在盏中轻轻晃动。他看见何雨柱肩胛骨处的粗布衣料已被铁砂掌震得粉碎,露出的皮肤上印着紫黑掌印,而王行则扶着老槐树,额角渗出的汗珠滴在青砖上,摔成八瓣。
“行了,我看这场比试也差不多了。”杨佩元的声音打破寂静,他将空了的药膳碗放到石桌上,釉面碗底还沾着几片炖烂的党参。方才打斗的半个时辰里,他已将何雨柱熬的鹿肉汤喝得精光,此刻丹田内气血翻涌,竟是比往日晨练后还要畅快。
王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连忙换上笑脸:“既然杨先生这么说,那咱就歇着吧。”他走上前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力道却比往日轻了许多,“你小子,动起手来不含糊,对王叔我的胃口!”
何雨柱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只觉两条小臂麻得像不是自己的。方才硬扛铁砂掌时,他暗中运转太极元功拳的“洗髓劲”,才将那霸道劲气引入地下,此刻丹田内的暖流已有些虚浮,再打下去怕是真要出丑。“王叔承让,多亏您陪我练这一次。”
听到这话,王行的老脸竟微微一红。他本想在晚辈面前露两手,却差点被反打,此刻若不是杨先生叫停,怕是真要栽了跟头。“说什么承让,”他岔开话题,“我听杨先生说你在鸿宾楼当厨子?改日王叔去捧捧场,可得给我弄几盘硬菜!”
何雨柱欣然点头:“没问题!到时候给您上道葱烧海参,再配两斤二锅头——就是我不能陪您喝了,毕竟才十五岁。”
“十五岁?”王行猛地愣住,上下打量着何雨柱。眼前少年身形挺拔,拳风里却带着成年人的沉稳,若不是这声“十五岁”,他几乎忘了这孩子比自己最小的徒弟还小三岁。想当年自己十五岁时,还在武馆搬砖练桩功,别说暗劲了,连明劲都没练透。
杨佩元看着两人说话,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方才交手时,他看得真切:何雨柱虽力道稍逊,却将太极元功拳的“以柔克刚”使得出神入化,尤其是在王行全力爆发时,总能找到破绽化险为夷。这份临战悟性,莫说是十五岁,就算是浸淫国术三十年的老手,也未必能有。
“柱子,”杨佩元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徒儿肩胛骨的伤处,“去厢房拿些金疮药敷上,王行的铁砂掌劲毒霸道,若不及时处理,日后阴雨天可有你受的。”他顿了顿,又看向王行,“老王,你也去歇着吧,方才那记‘铁山靠’伤了内气,晚上用黄酒泡三七喝,别逞强。”
两人应了声,各自走向厢房。何雨柱路过月洞门时,忽然想起三日前藏在这里偷袭的情景。那时王行腕骨处的疤痕还透着红肿,此刻却在阳光下淡了许多。他摸了摸藏袖箭的袖口,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忽然明白杨先生说的“国术修心”是什么意思——当初只想着偷袭制敌,如今才知道,真正的交手不是靠诡计,而是靠一口不断精进的心气。
王行在厢房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庭院里的杨佩元。老拳师正对着夕阳打太极元功拳,衣袂飘飘间,竟有几分出尘的意味。他想起年轻时问杨先生:“师傅,什么是宗师境界?”那时杨先生只是笑了笑,说:“等你能在拳风里看见自己的心,就明白了。”
此刻,何雨柱正在厢房里往伤口上抹金疮药,药汁渗进皮肉时泛起丝丝凉意。他看着铜镜里自己肩背上的掌印,忽然想起杨佩元第一次教他“云手”时说的话:“拳要打得圆,心也要活得圆。”或许这就是国术的真谛,不是非要分个胜负,而是在每一次交手时,都能看见自己的不足,然后像太极图那样,在刚柔并济中不断圆满。
庭院里,杨佩元的拳架已走到最后一式“收势”。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与青砖上的石榴花瓣叠在一起。他看着何雨柱和王行先后从厢房出来,一个捂着肩膀,一个扶着腰,忽然朗声笑了起来:“行了,都别装死了!今晚让柱子露两手,做道红烧肉给你们补补!”
王行立刻来了精神:“杨先生,再加盘酱牛肉!”
何雨柱笑着应下,转身走向厨房。路过廊下时,他看见杨佩元放在石桌上的药膳碗,碗底还残留着几片党参。忽然想起第一次熬药时,杨先生说:“药膳如拳,讲究个君臣佐使,力道要匀,火候要足。”
此刻,巷口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已是酉时三刻。何雨柱挽起袖子,看着掌心的薄茧,忽然觉得肩胛骨的疼痛轻了许多。或许这就是武者的日常,有伤痛,有切磋,更有像这样围坐在庭院里等着吃饭的烟火气。而他知道,自己的国术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