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十点结束，林居正去柜台结账时发现，餐费已经被刘仲汉挂了账，而且签了字。在这栋大厦，刘仲汉来任何一家餐厅吃饭都可以签字挂账，月底结算。
林居正记得苏黛玉说过的一句话：咱帮企业老板办事，坚决不收老板的钱和物，但等到不在其位时让他们请吃个饭总是可以的。
水至清无鱼，当官或许做不到油盐不进，但也不能与光同尘。这里面的尺度其实是很微妙的。
然而，林居正想了想那晚在红楼宴苏黛玉的做法，决定还是不能轻易接受这些好处，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慢慢地便习以为常了。
况且，这是他请三个好兄弟吃饭，酒马壮帮忙解决了，这七八百块的饭钱再让刘仲汉给买单，自己的诚意何在？心里也过意不去，于是，他坚持付了账，至于刘仲汉签单的事，他们自己内部解决吧。
林居正和马壮临走前去跟刘仲汉、李伟雄告了别，这才搀扶着沐阳、方正阳离开了君临大厦。
林居正看着沐阳和方正阳这一对冤家，心里就想笑。
尤其是沐阳酒量不高，还总爱喝两杯，一喝就醉。
或许这就是单身狗的日常吧。
刚回到出租屋，林居正就接到了林依渺的电话：
“大哥，有个事我想不通，想问问你。”
“啥事？”林居正听到妹妹那甜腻活泼的声音，心情大好。
“今天晚上陶侃给我打电话，说马上有好戏看，要为我报仇啥的，我问他到底是几个意思，他神神秘秘的也不说就挂了电话。”
“哦，他一个报社记者，给你报啥仇？神神叨叨的，你别理他。都十点多了，要么看书，要么睡觉，乖。”林居正嘴上说得轻松随意，心里却着实咯噔了一下。
“哎呀，大哥你怎么跟咱爸一样呀，现在大学生有几个十点就睡觉的咯？”
又聊了几分钟后，林居正挂了电话，陷入了沉思。
俄顷，他拨打了陶侃的电话，里面响铃了，但无人接听。他越发感到有些不对劲，与此同时，他的眼皮也突突地跳动起来。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林居正和马壮等人吃饭喝酒的同时，在东阳区龙泉水库附近的一家饭店内，初淳、贾真、俞海等人正在享受穿山甲等珍稀动物的美味。
饭店叫海洋世界鱼庄，以供应海鲜、水库鱼以及野味为主，建在龙泉水库的边上，位置比较偏僻，一般人不知道，接待的基本上都是熟客。
饭店条件比较简陋，包间隔音差。
不过，贾真安排的房间是相对独立而隐秘的，一条长廊连接着大堂，尽头便只有这两间包房：V555和V666。
而V555包间内的民警、司机等马仔早已吃完喝好，全部撤出了包间，有些民警已经领了两瓶茅台酒和一袋活鱼驱车离开了鱼庄。
这时，一个身穿鱼庄服务员衣服的年轻男子，低着头，当着门口守卫的面，进入V555，开始清扫桌面和地面。
房间内烟酒味熏天，桌上满是残羹冷炙，地上烟头、垃圾满地。
服务员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帮警察，素质可真不咋地。
他为了清理门后区域，将门关上了，门口负责守卫的便衣警察看到后，警惕地推开门，看了一眼服务员，见他在低头扫地，便没在意，又把门关上了。
服务员长吁一口气，继续清扫门后的垃圾，看便衣警察不再注意自己，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录音笔，走到两个包间中间的隔墙处，将录音笔挂到了墙上。
然后，他继续若无其事地清扫垃圾。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陶侃。
此时此刻，在隔壁包间V666内，酒宴依旧如火如荼、高潮迭起。
主位上坐着的是向海市公安局副局长盛英华，其次是初淳，再其次是市督察支队的副队长王桂生，还有贾真、俞海以及东阳分局的几个干部，都是初淳的老部下或者说心腹马仔，共计10个人。
这次饭局的主题大家皆心照不宣，以庆祝元旦为名，感谢市局领导暗中照拂，庆贺初淳、贾真、俞海等人从裴怡君案、林居正案、林依渺案中渡劫成功，初淳受到嘉奖，贾真、俞海则惊险脱身，平稳着陆，虽然现在是非领导职务，但毕竟才四十来岁，再过两三年，风头一过，摇身一变又是实职领导，未来还有大把机会提拔为正处级干部。
初淳早已喝得面目通红，他再次举杯道：“来吧，兄弟们，我们再次感谢盛局和王队，没有这两位市领导的关照，赖坤案不会处理得如此圆满。尤其是你们两个，我说的是俞海、贾真，你们能坐在这里自由地吃喝，全拜市领导关照支持。来，一起敬盛哥、王队！”
盛英华也喝多了，嗓门很大，哈哈笑道：“初局长你谦虚了，这里是你的地盘，都是你说了算，没有你出手，我搞不定。所以，俞海、贾真，你们两个要谢还得感谢初局长。他不罩着，你俩如今在哪里？看守所还是监狱？”
俞海和贾真异口同声道：“都得谢，都是我们的恩人、老板、好领导！不过，按照规矩来，先敬市领导，再敬区领导。”
一番说笑后，一桌人叮叮当当地碰了杯子，皆仰脖把酒喝进了肚子里。
随后，贾真和俞海又向初淳敬酒，免不得一番感激涕零和表忠心。
热闹了一阵后，盛英华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初淳道：“初局，你这里安全吗？眼下，省纪委正在搞整治吃喝之风的专项行动，我们这吃穿山甲、娃娃鱼，喝茅台，又是保安公司老板买单，说起来那可是往枪口上撞哦。”
初淳喝了不少酒，显得很是自信和放松，摆摆手道：“盛局您多虑了，这是我的地盘，谁敢来查？放心吧，绝对安全。再说了，院门口和大堂里我安排了兄弟盯着，严防死守，陌生人进不来。”
盛英华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来，我敬老弟一杯。”
两人喝了一杯后，勾肩搭背地说起了悄悄话。
其他人则互相敬酒，气氛热烈，甚至显得有些吵闹。
只是他们不知道，一场惊天动地的灾难正在悄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