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鬼比划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继续说道：
“这玩意儿害了那么多人，留着不是祸害吗？万一它哪天又害怕了，再放诅咒怎么办？”
月鬼的问题，也是在场除王面外几人心中的疑惑。
旋涡也停下了处理“赃物”的动作，天平的目光也落在王面脸上，星痕则好奇地眨着眼。
夜风拂过河面，带来潮湿的水汽，远处夫子庙的灯火倒映在秦淮河上，破碎摇曳。
王面转过身，面向月鬼，也面向所有队员，银灰色的瞳孔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映着岸边的灯火，如同沉淀的星河。
“理由有三。”
王面的声音穿透了水声和风声，带着他一贯的、近乎战术分析般的冷静与笃定说道：
“第一，攻击性判定。”
“根据其精神反馈与行为模式，它本身并无主动攻击人类的意图。它的‘石疫’，是对‘入侵者’干扰其栖息、甚至意图伤害它的一种应激防御，一种被恐惧驱动的、笨拙的自我保护。如同受惊的河蚌会夹人，毒蛇在受威胁时才会咬噬。它的‘害人’，源于无知与恐慌，而非恶意捕食或毁灭欲。”
“第二，归属感薄弱。”
第二根手指竖起，王面的目光扫过众人，
“在它的精神意念中，我感受不到对所谓‘神秘’阵营的强烈认同或归属。它关心的只有‘安静’、‘安全’、‘啃石头’和‘睡觉’。它的世界很简单，没有阵营，只有它的洞穴和石头。这种纯粹的中立，甚至懵懂，给了我们沟通的可能。”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漆黑的水面说道：
“第三，价值评估。”
“它的能力，你们也看到了。啃噬、提纯矿石，甚至能改变地质结构，制造稳定的空间。这种能力，若导向破坏，是灾难；但若加以引导和控制……”
第三根手指竖起，王面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属于指挥官的务实考量，王面的目光变得深远。
“会是开采珍稀矿物、进行大型地下工程、甚至加固特殊区域结构的一把无上利器。效率远超人力机械，且几乎无损耗。”
他看向月鬼，又扫过其他人，
“叶司令如果知道了，恐怕会很高兴。”
“卧槽！对啊！这不就是个超级无敌自动矿物处理兼地下工程队？还是自带提纯功能，包吃包住就行，这买卖血赚啊！”
旋涡第一个反应过来说道，他的眼睛瞬间亮了。
月鬼张了张嘴，之前的不忿被这“实用主义”的角度冲击得烟消云散，只剩下“队长不愧是队长，想得真远”的佩服。
他挠挠头，嘿嘿一笑道：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让它去啃山开矿修地道，比砍了强多了。”
蔷薇抱着手臂，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显然也认同了这个判断。
檀香温婉地点点头，眼中是对王面决策的信任。
星痕则是一脸“学到了”的认真表情，天平虽未言语，但紧抿的唇角也松弛下来，默认了这个处理方案。
“所以，我尝试沟通，提出了‘交易’。”
王面总结道，
“给它一个绝对安全、无人打扰、且石头管够的地方。它负责收回诅咒，并承诺不再主动以石化能力攻击无辜者。”
“明白了，队长。”
月鬼彻底服气，再无异议。
“那它吐出来这些……”
旋涡晃了晃那些宝石黄金，
“算‘定金’还是‘投名状’？”
“上交。”
王面言简意赅，
“连同任务报告一起。它的价值，不在于此。”
“联络后勤，处理现场，接收受害者，准备撤离。”
王面下达指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是！”
王面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湿透的衣襟，他低头，看着自己紧握过【弋鸢】、也触碰过石母的手掌。
一个只知道“啃石头”和“害怕”的神秘，一个被恐惧驱动着伤害了人类，却又因一个简单的“包吃包住”承诺而选择相信的懵懂存在。
将它拉入人类的阵营，是对是错？
未来是否会失控？
未知的变数如同秦淮河底幽暗的水流，在王面心中悄然淌过。
但他知道，这个决定，是当下最优的选择。
守护，并非只有毁灭一途，引导与控制，同样重要。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水汽与城市喧嚣的空气，压下翻涌的思绪和疲惫。
秦淮河的水波，在夜色中轻轻荡漾，倒映着岸上忙碌的人影和远处璀璨的灯火。
水下深处，那团巨大的灰白胶质正蜷缩在冰冷的黑石板上，不安又期待地等待着它的新“饭票”来履行承诺。
……
秦淮河的水波在夜色中轻轻荡漾，倒映着岸上忙碌的后勤人员身影和远处夫子庙璀璨却带着一丝寂寥的灯火。
假面小队七人站在封锁线边缘，湿透的作战服紧贴着皮肤，带来南方秋天夜风的微凉。
任务报告已通过加密终端上传，石母的“诚意”——
那几块沾着灰白粘液的宝石和黄金，被旋涡用空间旋涡小心翼翼包裹隔离后，移交给了前来处理后续的守夜人后勤负责人。
受害者们陆续恢复的喜讯也通过通讯频道传来，空气中紧绷的气氛终于松懈了几分。
旋涡正叼着根能量棒，跟月鬼吐槽着金陵这湿漉漉的天气简直比神秘还难缠，王面正欲开口下达返回临时驻地的指令，视线却被远处一辆疾驰而来的黑色轿车吸引。
车子并非守夜人制式，线条流畅低调，却透着不容忽视的昂贵感，它无视了外围警戒线，一个急刹稳稳停在离众人不远的路边。
车门打开，一位身着笔挺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快步下车。
他面容沉稳，眼神锐利，步伐带着训练有素的干练，目光精准地锁定在旋涡身上，快步走来。
旋涡脸上的嬉笑瞬间凝固，他朝月鬼打了个“稍等”的手势，快步走向那位中年人。
“福伯，您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旋涡压低声音，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凝重。
管家福伯微微躬身，声音压得极低，用只有漩涡能听清的声音说道：
“少爷，李清文先生去家里了。和先生在书房……似乎又在游说什么项目，老爷脸色不太好，太太让我赶紧来寻您。”
“李清文？”
旋涡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脸上那惯常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实质的阴鸷。
他三叔李清文，当年族亲倾轧中跳得最欢、手段最阴毒的豺狼之一，虽然最后被打压得元气大伤，这些年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但此时突然登门，绝无好事。
“知道了。福伯，辛苦您跑一趟，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到。”
旋涡拍了拍福伯的肩膀说道。
“是，您……小心。”
福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恭敬地点头，迅速转身上车离开。
目送车子消失在夜色中，旋涡转过身，脸上已换上一副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
几步走回队友们中间，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王面身上，双手合十作了个揖，语气带着点撒娇般的耍赖说道：
“各位大佬，队长大人，有个不情之请哈~能不能……先陪小的回趟家？耽误不了太久。”
王面银灰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旋涡，从刚才管家到来时旋涡瞬间变化的脸色，再到此刻这刻意夸张的笑容，他感觉到旋涡身上带着份强压下的烦躁和一丝……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