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仿佛是从头皮和颅骨里硬生生“长”出来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毫无血色的青灰,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褶皱和暗沉斑点,如同久埋地下的腐尸。
它的五官扭曲地挤在一起:
眉毛稀疏杂乱,几乎连成一线;眼睛细小狭长,眼珠浑浊发黄,没有眼白,只有两个深不见底、充满贪婪与邪异的黄色小点;鼻子塌陷得几乎只剩下两个黑洞。
最可怖的是那张嘴,嘴角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弧度向上撕裂,几乎咧到了耳根的位置,露出参差不齐、焦黄发黑的牙齿,牙龈萎缩发黑,如同恶鬼的狞笑。
这张脸……
它不属于张德明。
它更像是一个被强行缝合在活人后脑上的、来自地狱的丑陋面具。
“嗬……”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嘶哑喘息,从那咧开的恐怖大嘴里发出。
那张丑陋的脸微微抽动着,浑浊的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着,似乎在适应光线,又像是在黑暗中搜寻着什么。它的眼神里没有丝毫人性。
王面死死扣住粗糙的树干,指甲几乎要嵌进树皮里。
他找到了。
那个潜藏在“普通人”皮囊之下,制造了四起剥脸惨案、将整个三合镇拖入恐惧深渊的真正元凶。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违和感,在这一刻如同破碎的拼图被狠狠拍合。
张德明根本不知道他自己身体里藏着这样一个怪物。
他白天的茫然、恐惧都是真实的,那所谓的“化学灼伤”,极有可能就是这张后脑的脸在某个时刻作案时,遭遇了受害者的激烈反抗留下的伤痕。
而张德明本人,对此一无所知,只以为自己遭遇了一场意外。
它拥有禁墟,那瞬间剥离脸皮的、带着高温灼烧痕迹的诡异手法,正是这张“脸”在控制身体时才能动用的能力。
而且这能力显然具有极强的隐匿性,甚至能避过星痕领域的常规感知。
这就是真相,一个比任何神秘都更加扭曲、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王面伏在槐树虬结的枝干上,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心跳在胸腔里擂动,却被强行压入一片死寂的深渊。
窗内,那颗扭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头颅上,那张青灰扭曲的后脑脸孔,正咧着撕裂至耳根的巨口,浑浊的黄眼珠如同两颗凝固的脓液,缓缓扫过窗外的黑暗。
它在“嗅”。
王面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冰冷、粘稠、带着浓烈腐朽和贪婪恶意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触须,正从那丑陋的五官中弥漫出来,丝丝缕缕地探向窗外,扫过老槐树浓密的枝叶。
恶意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浸透了王面的皮肤,试图钻入骨髓,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烈恶意和腐朽气息的精神波动,如同实质的毒雾,从那丑陋的五官中无声地弥漫开来,即使隔着窗户和距离,王面都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令人作呕的邪异。
“嗬……”
破风箱般的嘶哑喘息再次从那咧开的恐怖大嘴里发出,带着一丝疑惑和更深的贪婪。
那张脸微微抽动着,焦黄发黑的牙齿在昏暗中闪着令人作呕的光泽。
它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王面藏身的树冠方向,浑浊的黄点似乎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叶片,锁定了那个极力收敛气息的存在。
被发现了?
不,更像是……
被“感觉”到了。
它对活物的气息,尤其是强大的精神力,有着病态的渴求。
动手?
还是退走?
王面脑中念头闪动。
退走?
放任这个怪物继续隐藏在这具“普通人”的躯壳里,下一次,不知又是谁的脸皮被残忍剥离,成为墙上那扭曲血面的祭品,三合镇的恐慌将永无休止。
动手?
这里可是是居民区。
张德明本人或许无辜,但他此刻就是这怪物的“壳”。
一旦爆发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王面权衡间,窗内的张德明动了。
它(那张后脑的丑脸)控制着身体,动作不再是之前的僵硬,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流畅。
覆盖着头发的前脑勺,此刻正对着墙壁纹丝不动,而后脑那张脸操控下的身体,却如同提线木偶般,极其灵活地掀开了被子。
没有下床。
它只是坐在床上,身体以一个完全违背人体工学的角度扭转着,将那张丑脸和它控制的躯干正面,对准了窗户的方向。
然后,它抬起了手。
那只属于张德明的手,此刻却笼罩在一层极其微弱、几乎融入黑暗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微光之中。
五指张开,指尖对准了窗外老槐树的方向。
嗡——
王面瞳孔骤缩,时间神墟的力量在他意念催动下轰然爆发。
【时序暴徒·局部剥离·迟滞之域】
嗡——!
一片凝练如液态水银的银灰色光域,瞬间以王面为中心扩散开来,将他自身连同前方扇形区域笼罩其中,这片光域内的时间流速被强行剥离、减缓至近乎停滞。
几乎在王面发动神墟的同时,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恐怖高温射线,瞬间轰击在银灰色光域的边缘。
滋啦——
刺耳的能量湮灭声在迟滞的时间领域里被无限拉长、扭曲。
银灰色的光域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上的坚冰,剧烈地波动、沸腾。
边缘处,光域与那暗红切割之力接触的地方,空间呈现出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仿佛即将破碎的琉璃。
若非他提前警觉,若非时间神墟对规则层面的扰动有着独特的抵御能力,这一击足以让他瞬间重伤甚至毙命。
那张丑脸咧开的巨口里,发出断断续续、如同砂砾摩擦的嘶哑低语,浑浊的黄眼珠里爆发出更加贪婪、更加兴奋的邪异光芒。
王面时间神墟的爆发,如同在黑暗中点燃的灯塔,彻底暴露了他的位置和那令怪物垂涎欲滴的力量本质。
它找到了“美味”的猎物。
“张德明”的身体猛地从床上弹起,动作快如鬼魅,完全不复白天的迟缓。
那张脸操控着躯干,以一种关节反向折断般的诡异姿态,四肢着地,如同巨大的、畸形的蜘蛛,瞬间扑向紧闭的窗户。
哗啦——!
脆弱的玻璃窗连同窗框在它面前如同纸糊般粉碎,碎裂的玻璃渣在迟滞的时间领域里如同凝固的冰晶,悬浮在空中。
那张青灰扭曲、咧着巨口的丑脸,穿破银灰的光域,直扑树冠中的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