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冉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威风凛凛的画面。
吴湘南抬手,用指关节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过孙冉那张写满“中二之魂正在燃烧”的脸,语气平淡无波,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无奈。
“孙冉,醒醒。咱们几个的年纪,”
他目光扫过滦平和自己,又掠过其他几位同样饱经风霜、眼神沉稳的队员,继续说道,
“早就过了沉迷这种‘帅气面具’的中二期了。”
旁边的柳灿忍不住轻笑出声,莫笙也笑着摇头。
滦平揉了揉眉心,脸上是对队员偶尔脱线想法的包容性无奈。
他拍了拍孙冉的肩膀,声音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现实考量说道:
“湘南说得对。而且,孙冉,你想想咱们主要在哪儿活动?”
他抬手指了指上方,穿透天花板指向那无尽的迷雾,补充道:
“境外,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能见度动不动就降到几米。咱们的敌人不是靠帅就能吓跑的。”
他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自嘲的幽默说道:
“本来就看不清路,再戴个面具挡着脸,你是嫌任务难度不够高,想给兄弟们增加点‘盲人摸象’的体验吗?到时候没被怪物干掉,先自己人撞一起或者掉沟里了。”
“噗……”
莫笙这次是真笑出声了。
孙冉被两位队长一唱一和,说得蔫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小声嘟囔道:
“……好像也是哦。迷雾里戴面具,好像是有点傻。”
他那点关于“蓝雨面具天团”的幻想泡泡,在滦平残酷又现实的迷雾论面前,“啪”地一声破灭了。
吴湘南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不再理会孙冉的小情绪,对滦平说道:
“队长,抓紧时间休整吧,下午还有后勤装备部的协调会要开。”
“嗯,走吧。”
滦平点头,带着队伍继续前行,蓝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总部复杂通道的深处。
他们短暂的休憩后,又将义无反顾地扎进那片笼罩全球、危机四伏的迷雾之中。
档案室内,王面银灰色的眼眸快速扫过光屏上流淌的冰冷文字,指尖偶尔轻点,调出更详细的子项。
那些代号、地点、伤亡数字、能量等级评估……
如同冰冷的刻度,标记着他们这一年在时间与刀刃上走过的轨迹。
漩涡等人翻动厚重档案册的沙沙声是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檀香将一份关于“三合镇剥面案”的最终结案报告轻轻放在王面手边。王面的目光在那份报告的封面上停留了一瞬,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翻阅的平稳。
他拿起报告,翻开,目光沉静地落在那些官方定论的陈述上,像是在看一个已经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年终总结的五千字,不仅仅是对过往的复述,更是对未来的锚定。
在这片由纸张和数据构筑的战场上,王面和他的假面小队,开始了一场无声的“查漏补缺”。
漩涡和月鬼各自抱着一摞厚重的档案册回来了,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
“我的天……”
旋涡把册子往旁边的空桌上一放,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进椅子里,椅子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抓起一支电子笔,烦躁地在指尖转着圈,
“这报告格式是谁定的?简直是反人类。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经过……条条框框也太难写了。”
他指着光屏上密密麻麻的格式要求,对着月鬼夸张地比划道:
“你看这条,‘能量波动峰值需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并附波形分析图’?”
“我们当时在雪原上追那大冰坨子,连探测器都快冻成冰棍了,谁有功夫盯着小数点后两位啊?能记个大概范围就不错了!”
“还有这个,‘战术执行偏差分析需量化百分比并追溯至个人’……啧,这哪是写报告,这是给自己上刑呢。”
月鬼懒洋洋地倚在桌边,手里那份关于某次城市巷战协同的档案卷成了筒,又被他漫不经心地摊开。
他眼皮都没抬,声音拖得老长,带着一贯的惫懒和嘲讽说道:
“麻烦?这才哪到哪。漩涡,你该庆幸我们队长没让我们学凤凰那位,交份报告能气疯三个文书官。我看这格式挺好,至少比解剖一个未知神秘并描述其内脏结构简单多了。对吧,蔷薇姐?”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旁边正一丝不苟核对数据的蔷薇。
蔷薇头也没抬,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月鬼的话,但手上翻页的动作依旧利落。
旋涡没得到想要的强烈共鸣,更蔫了,把电子笔往桌上一丢,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安静的档案室里格外清晰。
“道理我都懂,可这也太繁琐了……感觉就把一个物件拆成零件,再按说明书组装回去,一点热血都没了。写这玩意比打十个神秘还耗神。”
王面一直听着他们的抱怨,指尖在光屏边缘无意识地轻轻摩挲。
他能感受到漩涡话语里那份对繁文缛节的不耐烦,也明白月鬼用惫懒包裹着的、对夏思萌式“自由发挥”的微妙羡慕。
这些琐碎的要求,对习惯了在刀锋与时间夹缝中求生的战士而言,确实像一种无形的束缚。
他停下了手中的操作,微微侧过身,目光投向略显焦躁的旋涡和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同样被格式困扰的月鬼,银灰色的眼眸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温和与理解。
“格式是框架,”
王面的声音带着一种抚平毛躁的沉稳力量,
“它让后来者能更快看清脉络,知道我们做了什么,为什么做,得失在哪里。就像战斗时的阵型,看似约束,却是为了更有效地协同和保护。”
他顿了顿,看着旋涡转笔的手指停了下来,月鬼也稍稍站直了些,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王面的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像是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道理。
“我们经历过的,远比纸上记录的复杂百倍。那些生死一线的抉择,那些无法量化的默契和信任,都在我们心里。报告只是把最关键的部分,用别人能理解的方式固定下来。至于格式,”
他微微弯了下嘴角,继续安抚道,
“是有点麻烦,但习惯了就好。你们写得很好,细节都抓住了,都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