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银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一股极其隐晦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刺破这节日的祥和氛围，蛮横地撞入他的感知。
冰冷、混乱、带着新生的贪婪与纯粹的恶意，强度……
是海境！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这股气息传来的方向，赫然正是三舅风味土菜馆的所在。
“旋涡。”
王面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急迫喊道。
无需王面多言，旋涡脸上的懒散瞬间消失无踪，作为空间禁墟的掌控者，他对能量波动的感知同样敏锐。
“店那边！”
旋涡眼神一凛，低喝道。
两人甚至来不及交换一个完整的眼神，身形已在原地模糊。
两道灰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撕裂了街道上缓慢流淌的年节气氛，以远超常人的恐怖速度，朝着土菜馆的方向疾掠而去。
路人只觉得一阵冷风刮过，眼前一花，便不见了人影，只留下雪地上两道深深的、迅速延伸的足迹。
三舅风味土菜馆内，暖黄的灯光下弥漫着炖肉的浓香和油炸点心的甜腻。
店里空无一人，三舅在后厨进行着年夜饭最后的收尾工作，锅铲碰撞声和油脂滋啦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周平安静地坐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旁。
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深蓝色毛衣，此刻他眼帘低垂，目光落在面前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白开水上，手指无意识地沿着杯沿缓缓摩挲。
他在等王面来取预订的年夜饭。
七个大份的保温食盒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旁边的空桌上，盖子盖得严严实实。
突然——
周平摩挲杯沿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顿住了。
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深海的微澜掠过。
一股混杂着污浊腥气的恶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清晰地映照在他远超常人的感知“水面”上。
位置不远，就在店后面那条堆着杂物、平时少有人走的死胡同里。
周平几乎没有思考，他极其自然地站起身，如同只是去添杯水，他的目光在桌面一扫，顺手就从旁边的竹筒里抽出了一支最普通不过的一次性木筷。
他推开店门，冷冽的空气夹杂着爆竹的硝烟味扑面而来，他没有丝毫犹豫，脚步方向一转，身影便没入了店旁那条狭窄幽暗的巷道。
巷道尽头堆满了废弃的纸箱和蒙尘的杂物，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臊和腐烂气息。
阴影在墙角蠕动着，渐渐凝聚成一个扭曲的形态。
它像是由无数腐败的肉块和滑腻的触须强行拼凑而成，体表流淌着粘稠的暗绿色脓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它刚刚成型，本能地渴求着新鲜的血肉能量，巷口传来的活人气息让它发出兴奋的低沉嘶鸣。
正是这股气息，惊动了王面和旋涡。
当周平的身影出现在巷口时，这新生的海境神秘所有眼珠瞬间锁定了他。
它感知到这个“食物”身上似乎并无强大的能量波动，兴奋的嘶鸣陡然拔高，几条粗壮的、布满吸盘的暗绿色触手如同出洞的毒蟒，撕裂空气，带着腥风与粘液，朝着周平猛刺而来。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守夜人严阵以待的恐怖袭击，周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既无恐惧，也无厌恶，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仿佛只是看到了一只挡路的、嗡嗡叫的苍蝇。
他甚至连握筷子的姿势都没变，依旧是那支普通的一次性木筷，被他随意的、像捏着一支笔似的捏在指间。
就在那几条带着腥臭粘液和恐怖力量的触手即将触及他衣角的刹那，周平动了。
动作简单到了极致，他只是抬起了捏着筷子的右手，手腕极其随意地向前一递。
没有风声，没有光芒，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意念。
一道纯粹、凝练、浩瀚如无尽汪洋的“剑”意。
那支脆弱的木筷，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开天辟地的神锋。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空间本身被刺穿的颤鸣声响起。
那几条狰狞的触手，连同触手后方那团蠕动扭曲的庞大肉块主体，在距离周平身体不足半尺的地方，骤然僵停。
下一刻，无声无息，那只刚刚诞生、散发着海境威压的神秘，连同它周围一小片空间，如同被最高明的橡皮擦抹去，又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瞬间湮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没有脓液，没有碎肉，甚至连一丝能量残渣的气息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有巷子深处那堆杂物依旧蒙着灰尘，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
周平微微蹙了下眉，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净的鞋面和裤脚，刚才急速移动带起的风，似乎卷起了一点巷道地面的浮尘。
他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掸了掸裤脚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随手将木筷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转身，步履平稳地走出了巷道。
就在周平走出巷口的瞬间，两道带着凛冽寒风和惊人速度的身影，几乎同时冲了过来。
正是王面和旋涡。
两人气息微促，全身肌肉紧绷，他们已经做好了直面海境神秘、甚至是一场恶战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恐怖景象并未出现，土菜馆安然无恙，暖黄的灯光从窗户透出。
巷口站着的人……
是周平？
王面和旋涡的动作瞬间凝固，惊疑不定地看向从巷子里走出来的周平，他神色如常，衣着整洁。
刚才那股令人心悸的海境神秘气息，在他们抵达前的最后一刻，如同被掐灭的烛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旋涡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平走出的巷道深处，那里一片死寂，只有堆积的杂物。
他不动声色地给王面递了个极其隐晦的眼神：
气息消失了。
“周平？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的东西？或者感觉到什么？”
王面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向着周平开口问道。
周平似乎被他们突然出现和严肃的样子惊了一下，脚步微顿。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王面的审视，又瞥了一眼那条昏暗的巷道，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平淡。
“扔垃圾。巷子里有个垃圾桶。”
他顿了顿，补充道，
“什么都没看见。怎么了？”
现在说实话的话，肯定会很麻烦，而周平最怕的就是麻烦。
所以他选择不说。
王面眉头微蹙，和旋涡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充满了浓重的疑惑和不解。
难道刚才的感觉真的出错了？
是某种特殊的环境干扰？
还是那神秘极其擅长隐匿，瞬间远遁了？
但眼前的一切，包括周平安然无恙的状态和他那再正常不过的解释，都在无声地否定着他们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