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的晨雾还未散尽,苏锦璃已将观星台废墟里捡回的玉钥碎片拼凑妥当。楚君逸端来的药碗冒着热气,她瞥见他袖口沾着的草木灰,突然伸手按住他正欲举杯的手:\"昨夜又去密室了?父亲留下的手札里夹着的那片龙鳞,是不是被你换了位置?\"
铜盆里的清水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楚君逸指尖在玉钥裂痕处摩挲:\"陈昱传来消息,淑妃坠崖前,曾将半卷遗诏藏在御花园的假山里。\"他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渗出的血珠滴在铜盆里,竟与盆底暗刻的星图轨迹重合。
\"是皇后的人动的手脚。\"苏锦璃将玉钥碎片裹进锦缎,\"昨夜天牢的狱卒换了三批,最后那拨人的腰牌边缘有钦天监的火漆印。\"她突然拽过楚君逸的手腕,银针精准刺入他虎口:\"再用内力压制毒性,你的经脉会像生锈的齿轮一样崩裂。\"
银针刺破皮肤的瞬间,楚君逸闷哼着打翻药碗。青瓷碎片在地上拼出残缺的龙形,苏锦璃突然想起昨夜废墟里那抹一闪而过的明黄——皇帝的仪仗,竟在寅时出现在钦天监附近。
院外突然传来竹帘轻响,陈昱的亲卫跪在石阶下,捧着个沾着泥污的紫檀木盒:\"在假山石缝里找到的,盒底刻着楚家的暗纹。\"苏锦璃打开木盒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半卷遗诏的边角沾着新鲜的朱砂,与楚君逸咳在帕子上的血色截然不同。
\"是淑妃的笔迹。\"楚君逸捻起遗诏残角,\"她在'太子假死'四个字旁画了个北斗七星,这是钦天监密信的暗号。\"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父亲临终前的呓语,\"当年负责掩埋先帝骸骨的,正是钦天监的三位监副。\"
苏锦璃的机关镯突然转动,镯身齿轮咬合出\"巳时\"二字。她将遗诏折成纸鸢形状:\"陈昱说,皇后今早以'清君侧'为名,调了三千羽林军守在宫门。\"指尖划过楚君逸颈间未褪的淤青,\"昨夜绑你的那伙人,用的是羽林军特制的锁喉扣。\"
巳时的宫道上,扮成洒扫宫女的苏锦璃正将铜屑撒向地面。楚君逸披着钦天监的青色官袍走在前方,靴底的磁石吸起铜屑,在石板上拼出蜿蜒的轨迹——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路线。行至御花园拐角处,两个小太监正围着棵歪脖子树争执,其中一人手里的铁锹刃上,沾着与紫檀木盒相同的泥垢。
\"是李德全的心腹刘忠。\"楚君逸压低声音,\"他怀里揣着的,是皇后给太子的密信。\"话音未落,刘忠突然转身,手里的匕首直刺同伴咽喉:\"淑妃的人都该死!\"
苏锦璃甩出袖中银丝,缠住刘忠手腕的瞬间,突然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这是皇帝御书房的熏香。楚君逸趁机撞翻旁边的洒水车,水流冲开刘忠怀中的密信,墨迹未干的字里行间,竟写着\"午时三刻,御书房见\"。
\"是给皇帝的。\"苏锦璃将密信揣进袖中,\"皇后想借太子的手逼宫,却在信里留了后手。\"她突然拽着楚君逸躲进假山,\"陈昱说,淑妃的幼子昨夜被接入坤宁宫,现在对外称突发恶疾。\"
假山石洞里,楚君逸正用匕首刮着石壁上的青苔,露出下方刻着的北斗七星阵。苏锦璃将玉钥碎片按在星眼位置,石缝突然渗出红色液体——竟是掺了朱砂的人血。\"是守脉人的血。\"楚君逸指尖触到液体的刹那,突然剧烈颤抖,\"父亲当年就是用这个标记龙脉分支。\"
午时的日头正烈,御书房的铜鹤香炉里飘出异香。苏锦璃扮成侍墨宫女站在案侧,看着皇帝将皇后的密信揉成纸团,突然听见屏风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是楚君逸,他扮成钦天监监正的模样,正捧着星图跪在地上。
\"楚爱卿的牵机毒,好些了?\"皇帝的目光落在楚君逸发白的脸上,\"朕听说,你和苏家丫头在观星台找到了先帝的龙袍碎片?\"案上的青瓷瓶突然倾倒,里面的药汁洒在星图上,晕开的墨迹恰好遮住\"紫微垣\"三个字。
楚君逸叩首的动作顿了顿:\"臣不敢欺瞒陛下,龙袍碎片上的金线,与太子太傅周显书房里的一模一样。\"屏风后的苏锦璃突然将墨锭掉进砚台,墨汁溅起的瞬间,她看见皇帝袖中滑出半枚玉印,印文是\"钦天监印\"。
未时的雨来得猝不及防,打湿了东宫的琉璃瓦。楚君逸站在太子寝殿的廊下,看着苏锦璃将机关鸟放飞——鸟腹里藏着刘忠招供的证词,说皇后早在三年前就开始私通钦天监,篡改星象奏报。突然,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太子正将密信摔在地上:\"母后竟想让我做替罪羊!\"
苏锦璃的机关镯发出蜂鸣,她拽着楚君逸躲进横梁。太子的谋士正指着密信上的朱砂印:\"这是先帝的私印,皇后定是想借遗诏逼陛下退位,再嫁祸给殿下。\"横梁上的灰尘落在楚君逸手背上,他突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话:\"永乐二十二年,先帝私印被盗,钦天监监正暴毙。\"
雨停时,陈昱已带着暗卫在宫门外等候。苏锦璃看着楚君逸将证词折成香囊形状,突然踮脚替他理了理衣襟:\"今夜亥时,我们去坤宁宫偏殿。刘忠说,皇后把那三位老监副藏在夹墙里。\"指尖触到他胸口的旧伤,\"你的毒不能再拖了,天工坊的老大夫说,需用钦天监的晨露做药引。\"
楚君逸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衣传来:\"昨夜在密室找到的龙鳞,其实是父亲用南海珊瑚仿制的。真正的龙鳞,藏在御花园那棵歪脖子树的树洞里。\"他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机关盒,\"这是按你的机关镯改的,能测毒。\"
夜幕降临时,坤宁宫的宫墙突然爬满黑衣人。苏锦璃跟着楚君逸潜入夹墙,三位白发老者正被铁链锁在石壁上,其中一人的发髻里藏着半张泛黄的纸——竟是先帝亲笔写下的废太子诏。
\"皇后逼我们伪造星象,说太子是天命所归。\"最年长的监副咳出黑血,\"她还把真正的遗诏藏在...咳!\"铁链突然收紧,老者的头颅无力垂下,楚君逸挥剑斩断锁链的瞬间,发现链环里嵌着淬毒的钢针。
苏锦璃的机关盒突然发出警报,她拽着楚君逸躲进暗格。皇后带着羽林军闯进来,手里的火把照亮石壁上的血字:\"守脉人现,龙脉移位\"。\"把这三个老东西拖去喂狗!\"她踢开地上的尸体,\"楚君逸肯定会来找他们,到时候...\"
话音未落,暗格外突然传来厮杀声。太子带着东宫侍卫冲进来,玄铁剑直指皇后:\"儿臣奉陛下旨意,捉拿谋逆贼妇!\"皇后突然冷笑,从袖中甩出密信:\"你以为陛下真的信你?这上面的笔迹,可是你模仿先帝的!\"
楚君逸突然从暗格跃出,剑尖挑落皇后手中的密信:\"这信是用牵机毒的汁液写的,遇水即显真迹。\"他将信扔进旁边的水缸,浮现的字迹赫然是皇后与钦天监合谋的证据。太子的脸色瞬间煞白,侍卫的剑不知何时已对准他的后心。
混战中,苏锦璃甩出银丝缠住太子的手腕,却见他袖中滑出块玉佩——与周显尸身攥着的那半枚玉钥纹饰相同。楚君逸挥剑格挡羽林军的长刀,玄铁剑与刀身相撞的瞬间,他突然瞥见为首那人身后的火把,映出皇帝明黄的龙袍一角。
\"陛下早就来了。\"苏锦璃凑近他耳边,\"陈昱说,今早御膳房的燕窝里,被人加了致幻的草药。\"她突然将机关盒掷向空中,盒内弹出的烟雾在火把映照下,显出二十年前的场景:太子假死时,钦天监的三位监副正往棺木里塞石头。
羽林军的动作顿了顿,皇后趁机扑向太子,却被楚君逸的剑逼退。\"永乐二十年的雪夜,你就是这样杀死先帝的吧?\"楚君逸的剑尖抵住皇后咽喉,\"用钦天监特制的迷药,伪装成急病暴毙。\"
皇后的发髻突然散开,露出藏在发间的毒针:\"守脉人都该死!\"她将毒针掷向楚君逸的瞬间,苏锦璃突然挡在他身前,机关镯弹出的钢网将毒针尽数拦下。钢网落地的刹那,皇后突然凄厉地笑起来:\"龙脉已毁,你们守脉人也该断子绝孙了!\"
亥时的梆子声响起时,坤宁宫的火光已染红半边天。楚君逸抱着昏迷的苏锦璃跃出宫墙,她袖中滑落的半卷遗诏,被夜风卷向御书房的方向。陈昱带着暗卫在宫门外接应,看到楚君逸胸口渗出的血迹,突然跪地:\"陛下有旨,封楚君逸为钦天监监正,即刻入宫谢恩。\"
楚府的药炉彻夜未熄,苏锦璃醒来时,正看见楚君逸在研磨草药。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侧脸,她突然发现他鬓角多了根白发。\"陈昱说,三位老监副里,有位是你外祖父。\"她轻声说,指尖抚过他手腕上的药囊,里面的平安符不知何时多了片龙鳞。
楚君逸将熬好的汤药递给她,碗沿的温度恰好合适:\"外祖父说,真正的遗诏藏在皇帝的玉玺里。\"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药味的苦涩,\"等尘埃落定,我们去江南看春汛,用机关术做艘不会沉的船。\"
窗外的石榴树抽出新芽,苏锦璃看着楚君逸将那片龙鳞嵌进机关镯,突然听见宫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陈昱的亲卫翻身下马,手里捧着的锦盒上,盖着皇帝的朱红玉玺——里面是完整的先帝遗诏,而诏书上的朱砂,与楚君逸咳在帕子上的血色,竟是同一种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