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甬道的嗡鸣如同被掐住喉咙的巨兽,骤然失声。苏芮那被古神之力引导放大的痛苦尖啸,如同精准的精神手术刀,刺穿了第三排第七个齿轮的痛苦核心,引发了连锁的机械痉挛。前方,冰冷坚硬的齿轮地面在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中轰然洞开,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黑暗缝隙。
“走!” 陈默的嘶吼带着血腥味,第一个扑向那刚刚裂开的通道口。身后,混乱的齿轮摩擦声和能量过载的爆鸣正在重新汇聚,如同苏醒的机械巨兽在身后咆哮。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紧随其后的是时雨。她脸色惨白如纸,右臂上覆盖的黑色冰裂纹路在完成对苏芮精神力的引导后,如同饱食的毒蛇,微微亮起一丝不祥的幽光,又迅速蛰伏下去。怀表在掌心滚烫,表盘深处的黑液翻涌不定。她抱着意识陷入更深度沉寂的苏芮,紧跟着陈默的身影,坠入黑暗。
苏晓的精神力场如同最后的护盾,包裹着踉跄的老周和体表微光急促闪烁的琉璃,三人紧随其后,跃入未知。
没有下坠的失重感。
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冰冷、带着奇异弹性的薄膜。眼前并非垂直的通道,而是一条倾斜向下、幽深狭长的甬道。甬道的墙壁不再是冰冷的金属齿轮,而是一种半透明的、如同凝固胶质般的物质构成,内部流淌着变幻不定、色彩迷离的光晕。光线并非来自外部,而是墙壁本身在散发微光,映照出脚下同样半透明的、带着细微弹性的“地面”。
死寂。
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死寂取代了身后齿轮地狱的疯狂噪音。只有自己沉重的心跳和压抑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被那胶质般的墙壁吸收、放大,显得格外清晰。空气冰冷,带着一种陈腐的、如同尘封了亿万年的古墓气息。
“这里是……” 苏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向四周的胶质墙壁,如同触碰未知的深渊。精神力接触的瞬间,墙壁内部流淌的光晕剧烈波动了一下,一幅模糊、扭曲的画面碎片一闪而逝:似乎是某个实验室的场景,无数闪烁的屏幕和冰冷的仪器,但细节无法分辨。
“记忆回廊……” 老周喘息着,扶了扶被汗水浸透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墙壁内部流淌的光晕,带着一种工程师面对复杂系统的狂热和凝重。“卷三的核心区域……不是物理空间……是……凝固的时间碎片和意识投影的……混合体!小心!别用精神力主动探测!会迷失!”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方的陈默,脚步猛地顿住!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气息,如同穿越了漫长时空的幽灵,从那幽深甬道尽头、一扇巨大的、若隐若现的门扉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冰冷!咸腥!带着深海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气息……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气息……他刻骨铭心!
是“深蓝之渊”水族馆!是卷一那吞噬了无数生命、弥漫着绝望的巨型水族馆的海水味道!那个他们第一次遭遇致命危机、第一次深刻理解回溯残酷的地方!
“不可能……” 陈默的声音干涩,右眼深处沉寂的回溯符文似乎被这气息刺激,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水族馆的气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卷三的核心?
“是……是那个大鱼缸……” 苏晓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显然也认出了这如同梦魇般的气息,精神力场不受控制地剧烈波动起来,卷一中同伴被巨大海怪吞噬、自己濒临窒息的恐怖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现!
而时雨的反应,则更为剧烈!
就在那冰冷咸腥的气息涌入鼻腔的瞬间,时雨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剧烈一颤!她一直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那双漆黑一片的眼瞳深处,那点属于她自身的、在哥哥解脱后艰难维持的清明之光,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摇曳!
“哥……” 一个带着巨大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挤出。
她看到了!
不是幻象!就在那扇巨大的、流淌着胶质光晕的“往昔之门”下方,在那丝丝缕缕渗透出的、属于水族馆的冰冷咸腥气息中,漂浮着几样东西!
几块残破的、沾满深绿色粘稠海藻和暗红色锈迹的——金属碎片!
碎片边缘扭曲,带着被巨大力量撕裂的痕迹。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上,还连接着半截断裂的、缠绕着彩色绝缘皮的能量导管,导管的断口处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如同垂死萤火般的蓝色电弧。另一块碎片上,则镶嵌着一小块布满划痕、边缘碎裂的透明观察窗……
这些碎片……这些气息……
时雨的记忆如同被强行撕开的伤口,瞬间被血淋淋地暴露出来!卷一的最后,哥哥为了推开被巨大变异章鱼触须卷住的她,驾驶着那艘脆弱的单人潜水舱,义无反顾地撞向章鱼布满吸盘的巨口!潜水舱被触须和章鱼恐怖的口器瞬间挤压、撕裂、变形!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能量导管短路爆开的电火花!观察窗被巨大吸盘压碎的景象!以及……最后透过浑浊海水看到的、潜水舱内部被挤压成一团模糊血肉的……哥哥最后的眼神!
“不……不要……” 时雨的身体剧烈摇晃,如同下一秒就要崩溃。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那扇门后面……难道是哥哥被撕碎的……现场?!司辰将那个地狱般的场景……凝固在了这里?!
“时雨!稳住!” 陈默低吼,试图上前扶住她。然而,就在他靠近的刹那——
嗡!
时雨覆盖着黑色冰裂纹路的右臂猛地抬起!怀表表盘深处黑液剧烈翻涌!一股冰冷、带着强烈排斥和警告意味的力量瞬间爆发,硬生生将陈默逼退一步!她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陈默,眼神混乱而痛苦,预知中陈默牺牲琉璃的画面、幻象中自己肢解陈默的场景、此刻眼前浮现的哥哥惨死的景象……疯狂地撕扯着她的理智!门后是哥哥的死亡现场?陈默靠近是想……做什么?!
“别靠近她!” 老周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死死盯着时雨手臂上微微亮起的黑纹和那扇渗透着水族馆气息的门,“她的状态……和这里的‘回响’……在共振!强行靠近会刺激古神之力!”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琉璃,突然向前一步。她浅色的眼眸没有看向情绪崩溃的时雨,也没有看那扇渗透着水族馆气息的门,而是死死盯着那漂浮在冰冷咸腥气息中的、几块残破金属碎片旁边——一件极其微小、却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物体!
那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六边形的金属核心!
它表面布满细微的凹痕和灼烧的痕迹,边缘并不锋利,反而带着一种被精心打磨过的圆润感。核心中央,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暗红色光芒的……能量晶体!这晶体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独特的、如同心跳般顽强搏动的韵律!
这枚小小的核心,混杂在各个潜水舱的残骸碎片中,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雷震……” 琉璃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轻轻响起。
如同平地惊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枚小小的六边形金属核心上!
雷震!是雷震那具被石化、封印在时之沙棺中的躯体内部,那颗驱动他狂暴力量的——机械心脏的核心零件!
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在卷一的场景碎片里?!出现在哥哥死亡的“遗迹”气息中?!
时间线……彻底错乱了!
陈默感觉自己的大脑如同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齿轮!卷一的水族馆……卷三的记忆回廊……雷震的机械心脏零件……时雨哥哥的潜水舱残骸……司辰的谎言……蚀时者的低语……这一切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碎片疯狂旋转、碰撞,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案!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老周死死盯着那枚漂浮在“过去”气息中的“未来”零件,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他口中无意识地喃喃:“锚点……锚点错了……时间线……在……崩塌……重叠……”
而时雨,在听到“雷震”名字的瞬间,混乱痛苦的眼神猛地一滞。她看着那枚散发着微弱心跳般红光的机械核心,又看向旁边漂浮的哥哥潜水舱的扭曲碎片,巨大的悲伤、荒谬和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暴怒,如同火山般在她被古神之力侵蚀的胸腔内——轰然爆发!
“司辰——!!!”
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悲恸和被彻底激怒的、如同受伤母兽般的凄厉尖啸,猛地撕裂了记忆回廊的死寂!她覆盖黑色冰裂纹路的右臂猛地抬起,紧握的怀表表盘深处,那被压制的黑液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沸腾!冰冷的毁灭力量,不再指向同伴,而是带着撕碎一切的暴怒,狠狠轰向那扇渗透着绝望气息的——往昔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