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对峙的功夫,江听雪急忙忙赶来,视线在屋内逡巡一圈,着急道:
“出了什么事儿?”
见着小姑子来,周氏稍松口气,热情迎上去,
“雪娘,你来了。
我也不知究竟何事,婆母差人来唤我,似要兴师问罪。
可我实在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雪娘,要是嫂嫂真的哪里做错了,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她这话虽说自己仿佛做错事,但又隐约指向陈氏故意挑事。
江听雪一脸犹豫,但还是安抚了周端宜几句。
听完周端宜这番话,陈氏才认真审视,这个才进门不久的新妇。
她以往真是小瞧了周氏。
“既然雪娘也来了,不如就先坐下。”
陈氏道,又对屏风后的人影说,
“赵嬷嬷,你当着府里主子的面,把今天的事再说一遍。”
刘嬷嬷心中鼓躁,她按了下胸口,惴惴不安看向屏风后侧的赵嬷嬷。
赵嬷嬷脸上的红印更明显了。
她跪了出来,当着南引枝她们的面,有逻辑又不失委屈,先说了中午的事。
话音才落,大厨房的管事婆子脸一阵红一阵白,扯着嗓子道:
“你胡说!”
“公道自在人心!”赵嬷嬷掷地有声。
“说得好!”南引枝拍掌,又朝管事婆子说,
“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应当知晓当着老夫人的面,还撒谎的后果。
虽说老夫人心善,但你自己也说了,规矩摆在那儿,总要人遵守。
难不成,你要坏了规矩不成。”
大厨房的管事婆子腰骤然弯了,她哀求地看一眼刘嬷嬷。
这一切落在陈氏的眼中,陈氏声音含有几分威严,她道:
“谁给你胆子,让屏姨娘吃冷饭冷菜!
不说实话,按照府规该当如何,你不会不清楚吧。”
南氏笑了笑,似有些疑惑,歪头道:
“雪娘,府规我倒有些记不太清了,你还记得吗?”
她既然要喊江听雪来,自然也要把江听雪扯进这事里。
陈氏目光也落在江听雪身上,江听雪手心微微出汗,斟酌道:
“奴仆欺主,轻则二十大板;
重则五十大板,赶出伯府,永不再用。”
江听雪若有若无的眼神,定在大厨房婆子身上。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到了绿袖。
大厨房的婆子哪禁得住这么吓,当即两腿发软,瘫在地上。
使劲磕头求饶:“婢子刚才说错了,是——”
刘嬷嬷骤然出声:“快来人把她拖下去!”
她腿一迈,就把帕子塞在大厨房婆子嘴里,低声在她耳旁说了几句。
大厨房的婆子,两眼顿时没光了。
她也不说话了,仅跪在地上磕头。
刘嬷嬷跪在地上请罪道:
“老夫人,大厨房的婆子偷奸耍滑,也是老奴监管不力。
还请老夫人责罚!”
周氏不赞许看向刘嬷嬷,这事他们芙蕖院也是无妄之灾。
无论哪个府邸,都有不老实的下人。
刘嬷嬷这么急着冒头,岂不是说她这个当家夫人做错了么?
可问题她什么也没做,难不成也要怪她?
周氏替刘嬷嬷说话:
“婆母,下人常见风使舵,这事也算不得大事,何况屏姨娘还好好的,腹中胎儿也没事。”
说完,她摸了下自己的腹部。
近日下身老见红,她心底其实也不安。
要不是来的侍女着急,她定连院子门也不出,好好躺在床上安胎。
她说这话,也是息事宁人的意思。
陈氏煞有介事看一眼周氏,目光复杂在周氏的腹部停留几息。
宝秋早带了话给自己。
那大夫见来的人是府里老夫人派来的,伯爷也没交待刻意瞒着老夫人。
她自然一五一十告知了宝秋。
眼下,陈氏看着周氏护着刘嬷嬷,道:
“宜娘,子义特地把管家权交给你,这是对你的信任。
你有了身子,精力不济也正常,我这个当娘的也能理解。
可你瞧瞧,我、枝娘、雪娘、还有你,四个主子在这儿。
这刁奴就敢僭越,越过我们直接处置大厨房的婆子。”
陈氏用手指着地上的刘嬷嬷。
刘嬷嬷心掉了一拍,不待她喊冤。
陈氏语气越发急促,声音也更威严,
“简直放肆!她眼里可我这个老夫人在,可有你们在!”
周端宜心惶惶,话题一转,怎么突然冲着她和刘嬷嬷来了。
刘嬷嬷正要叫冤。
赵嬷嬷带着一个粗使婆子忽地朝她扑来。
手拿着脏帕子,朝刘嬷嬷的嘴里直塞。动作弧度之大,连鬓角的晚香玉花瓣都掉了几片。
三下五除二,赵嬷嬷和另一个婆子,就用麻绳捆好了刘嬷嬷。
动作之利索,令人叹为观止。
在场的人,几乎都没反应过来。
周端宜大惊失色,提高音量道:
“婆母!嬷嬷哪怕犯了错,也不能这么对她啊!”
周端宜谴责看一眼陈氏,忽地脑子一灵光,急忙捂着腹部,直唤疼。
她没带妙言来,身边只有忍秋。
忍秋心都快跳出来了,她脸霎时白了,扶住周端宜,也忘了场合,语气埋怨道:
“老夫人,伯夫人腹中还有胎儿呢。”
“你这贱婢!”
赵嬷嬷转而扑向忍秋,狠狠抡起膀子,朝忍秋左脸、右脸,左右开弓,各重重扇了一耳光。
她眼里显露一抹痛快,小人得志般,嘴角扬起一抹笑。
这两巴掌,把忍秋扇懵了,整个人摔在了地上,耳里一阵轰鸣声,感觉周遭一切与她无关。
周氏天塌了,她整个人身子发软,似要从椅子上滑下。
江听雪离她近,连忙过来搀着她。
周氏撑着一口气,捻帕子的手指着赵嬷嬷,双眼猩红道:
“婆母!她呢!她凭什么对我带来的人动手!
您不管管吗!这府里还有没有规矩可言!”
赵嬷嬷噗通一声跪下,发狠道:
“老夫人,老奴僭越了,但老奴实在忍不住。”
顿了顿,赵嬷嬷又把晚饭时,她和忍秋的争执说了出来。
着重刻画了忍秋当时的得意,和对屏姨娘的不屑。
忍秋缓了过来,规矩跪在地上,但语气冲得很:
“老夫人明鉴!婢子一向本分,婢子的饭菜是自己拿月钱,从大厨房换来的!”
偏偏这时,屏儿跨进正房,笑道:
“我倒是不知府里大厨房,何时有了可以用月钱改善份例的说法。”
屏儿柔柔一福,向陈氏、南引枝、江听雪和周氏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