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特·杨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看着那个曾经在他面前大谈“价值”与“赌局”的公司高管，如今垂首而立，空洞地吐出那个词。
主人？
这个词，让瓦尔特遍体生寒。
他曾为了人类的自由对抗崩坏，见证过无数人为“意志”而战，而现在，一个顶尖的智慧生命，竟如此轻易地放弃了自我。
砂金没有理会车厢内的气氛。
他转身走出车门，去执行那个荒诞的命令。
“穹！！”
“现在不是关心那个……垃圾桶的时候！列车被锁定了！我们成了全宇宙的目标！”
姬子指着头顶急促闪烁的血红色警报灯。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穹转过头，看着失态的姬子，是真的有些困惑。
“为什么要离开？”
这一句话，让姬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心口。
“这里很安全，”穹的语气理所当然，“而且，我饿了。”
安全？
瓦尔特的脑子嗡嗡作响。
被至少四位星神标记，跃迁引擎被因果律锁死，帕姆甚至因为接收到过载信息流而晕厥在地，机械身躯还在抽搐。
这叫安全？！
“穹！”瓦尔特从沙发上站起，“这不是玩笑！正视我们面临的危机！”
“我正在正视。”
穹的表情更无辜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处理中，稍等。”
处理？
用什么处理？
用你那套把匹诺康尼变成你私产的“等价交换”理论吗？！
就在瓦尔特积蓄的怒火即将爆发的前一秒，穹闭上了眼睛。
混杂着破碎星辰与终末哀嚎的意志，冲入他的意识。暴虐，不讲道理。
【毁灭】。
穹的意识深处，那个代表“绝对秩序”的无形印记亮起。
那股毁灭意志，被强行拖入无限循环的怪圈——“若要毁灭一切，则必须毁灭‘毁灭’本身，若‘毁灭’被毁灭，则无法毁灭一切。”
不甘的嘶吼在概念层面无声消散。
【“毁灭”命途标记已被强制驳回！】
观景车厢内的终末感骤然消失，警报灯应声熄灭。
紧接着，一缕凝练的锋锐意志，直刺穹的意识。
它不带恶意，只有审视与邀约，以及一份标注了无数星系坐标的“狩猎名单”。
【巡猎】。
“狩猎可以，但工作，得有报酬。”
穹没有理会那份名单，而是用自己的意志，在箭身上烙印了一份新文件。
《星际高危目标清理外包劳务派遣协议（付费版）》。
服务内容、收费标准、预付定金比例、伤害溢出赔偿条款、最终解释权归属……
条款清晰明了，然后他屈指一弹。
那股力量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带走了那份它无法拒绝的“合同”。
【跃迁引擎因果律锁定已解除！】
瓦尔特身上一轻，骇然地看着闭目养神的穹。
还没完。
【存护】。
穹只是“瞥”了一眼。
这座宏伟模型的逻辑链路、无数个结构节点，在他的意识中被尽数解析、拆分。
“冗余堆砌……核心悖论……结构强度分布不均……逻辑漏洞三万七千二百零四处……”
他将一份详尽的漏洞报告，直接砸在对方的意志里。
“一堆垃圾。”
同时，一份名为《关于“不倒的丰碑”初步修复建议及付费咨询方案V1.0》的加密信息流，被他一同“扔”了回去。
那座厚重的概念模型停滞，片刻后也缓缓退去。
【来自“存护”的兼容性评估已中止。】
列车外，那股要将空间压成固体的引力场同步消散。
最后那股混乱又好奇的意志，在穹的意识边缘徘徊，发出“咯咯”的笑声，充满了对其他意志的嘲弄。
【欢愉】。
穹看都没看，反手“捏”出了一个“克莱因瓶悖论”，混杂着“薛定谔的猫”与“理发师悖论”，打包扔了过去。
【欢愉】的笑声戛然而止。
那股癫狂的意志，陷入无法带来任何“乐子”的自我循环。
【来自“欢愉”的窥探已陷入死循环。】
嗡——
观景车厢内，所有警报声全部停止，灯光重新恢复了柔和。
那股被注视的感觉还在，但再无威胁。
车厢内死寂一片。
瓦尔特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姬子捂着胸口，大口喘息，手脚发软。
她刚才的感受不会错，列车，这个家，正在被从现实中“擦除”，而现在它又回来了。
丹恒握着击云的手缓缓松开。
他看着穹，神情荒谬而不解。
角落里，一直抱着报废相机、不住发抖的三月七，终于抬起了头。
她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眼里的恐惧渐渐被茫然所取代。
穹睁开了眼睛，神态轻松。
他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摊了摊手。
“好了，危机解除。”
“解决……了？”瓦尔特的声音干涩。
“嗯，很简单。”穹的语气随意。
“我跟他们说，想看热闹的，可以，买票入场。想找我干活的，也行，先把工资付了。至于那个叫得最凶，想拆了我的……”
穹顿了顿，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我建议他最好先检查一下自己的脑子是不是也需要一份‘付费咨询方案’。”
吱呀——
观景车厢的门再次被推开。
砂金回来了。
他怀里抱着那个镶钻的垃圾桶，走进车厢，将那台“情绪稳定装置”放在地上。
“主人。”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您的私有财产，已取回。”
穹点了点头。
他走上前，伸手在那垃圾桶上拍了拍，发出清脆的响声。
“很好。”
他转头看向砂金，笑得人畜无害。
穹随手拿起桌上那台报废的相机，在手里掂了掂，然后伸出手指，在破碎的镜头上划了一下。
“现在，”他看向砂金，“我们来谈谈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