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给我找个工作!”齐霁表情严肃,与丁济群正面对视,以此表明自己是认真的。
“你能干啥?你会干啥?刚认识了两个半字,就想找工作?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丁济群不耐烦地站起来,“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那你说,得认识多少个字才能工作?”齐霁敏锐抓住一点,快速切入。
丁济群果然被带歪,想了一下,“不是我难为你,怎么也得认识一千个字,会读会写会算术吧。”他深觉这个数字绝对难倒了齐霁,就朝卧室走去,“学不会也不是说你笨,是你快四十了,学得太晚了!行了,你还是老实在家伺候我们爷四个吧,有空再给我生个丫头就行了!”
齐霁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好,就依你,一千个字!”
“你干什么?我下午还有课,得睡个午觉,要不上课挺不住!”
“就依你!半年之内,我学会一千个字,你就给我找工作!你最好先有个准备,别到时候没门路没能耐,给我找个扫厕所的不像样的工作!”
“怎么,怎么就成依我了?我说要给你找工作了吗?”刚享受了进门就吃饭的福气,丁济群才不想老婆出去上班,他虽然羡慕江德福和刘山河的老婆都是知识分子,都有工作,但那也只是羡慕一下。老婆没工作有没工作的好,家里家外拾掇得利利索索,孩子也照顾得妥妥当当的,多好!夫妻两口子,就该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再说又不是养不起老婆孩子,干嘛非要让她出去上班,野了心思算谁的?
“大样!你爹刚才是不是说一千个字了!”
大样愣愣地点头,“俺爹说嘞。”
“听到了吧!大样最诚实,你可别在儿子们跟前失去......说话不算数啊,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痛快地!你就说能不能找到?你要不能,可别怪我自己去找!”齐霁步步紧逼。
从前,她就是太不愿意勉强韩林,才导致那样的结局,现在,她准备换个方式生活,什么勉强不勉强的,如果夫妻感情到最后都避免不了索然无味,那不如就先把老公当长工使唤着,最后如何,爱咋咋地!
“你找?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丁济群最鬼,他才不接那一千字的茬,哈哈笑说,“你还是先准备请客吧!别到时候让人家笑话你不会做饭,老江可早早把你做饭好吃的话给宣扬出去了!”
“哼!”齐霁也不恋战,话都递出去就行,目前暂时算是旗鼓相当吧。
齐霁扭过头,对大样说,“儿砸!你好好上学,把学校学的知识都牢牢记住,回来教给娘!”
“咋又有俺的事儿嘞?”大样停止咀嚼,有点傻眼。
二样立刻说,“中!俺也好好学习,回来教娘和三样!”
“好样的!”齐霁在二样头上撸了一把,“娘以后能不能上班,成为对国家有贡献的人,就全看你们哥俩的了!”
“哎!”俩孩子都大声答应了。但,一样的应声,大样看着有压力,二样看着有动力。
*
傍晚,后勤处的车又来了,不许挑拣,每家随机分了半麻袋的西瓜。
这次分西瓜,来的不是那个周同志,齐霁松了口气,很快就把这人丢到脑后去了。
齐霁家的瓜放在柴禾棚子里,她在棚里将两个西瓜放到空间冰箱里,又抱了个最大的回家。
傍晚,下班下学的都回来了,一家人守着餐桌,先吃西瓜。
如今的西瓜个头都不大,这个最大的,也就是足球大小。但瓜皮青绿,瓜蔓也新鲜,指头轻弹,就发出嘭嘭的声音。
手起刀落,齐霁将洗净的西瓜切成四瓣,给丁济群和大样二样分了一人一角,自己和三样合吃一角,三样也不争,乐呵呵等着分瓜。
大样一见,立刻抓过菜刀,切了一半自己的瓜,推给齐霁,“娘,俺的给恁吃!”
二样动作更快,一把把自己那一角全推过来,“俺的都给娘!”
“娘可真有福气,有三个好儿子!”齐霁在仨孩子头上挨个撸了一把,“你们随便吃,柴禾棚子里还有五个西瓜嘞!这西瓜太寒凉,娘是女的,三样太小,夏天再热也不能吃太多,可不是娘舍不得!”
丁济群看儿子们孝顺,也很欣慰,拿起刀,把西瓜切成薄片,“吃吧吃吧,晚上可别尿炕!”
仨孩子立刻大声笑起来,震得齐霁脑瓜嗡嗡的。
隔壁也在吃瓜,江德华的笑声一点儿不比孩子们小,整个家属区大概都在吃瓜,晚风徐徐,空气里飘着都是西瓜的甜香,使齐霁凭空生出一种踏实的幸福感来。
*
老丁这个乌鸦嘴!
一大早,齐霁还没起,就听孩子们卧室里一声惊叫,她连忙去看,就见小哥仨光溜溜围着褥子上一大滩尿渍发呆。
“娘,不是俺尿的!”二样反应最快。
“也不是俺尿的。”大样闷闷地说。
“俺不知道是谁尿的。”三样慢悠悠说。
丁济群闻声过来,哈哈大笑,“是昨天西瓜吃多了,半夜你肯定没喊他们起夜,不尿炕才怪嘞!”
“那你怎么不喊他们起夜!”
“伺候孩子是娘们的事儿,再说,我第二天还得上课呢!”丁济群果断转身,避免惹祸上身。
“不许撒谎,谁尿的?”齐霁又问仨孩子。
仨人都不出声,但齐霁注意到二样眼珠子骨碌碌多转了两圈。
“不说是吧,都穿上衣服!大样,去,你去卫生间撒尿,开着门!”
“哎。”大样不明所以,但完全照做。
哗哗的水声响了半天才结束,显然是憋了一晚上的储备。
齐霁听着尿尿的声音结束,又示意二样去撒尿,二样果然鬼道,他立刻明白了齐霁的用意,心虚地看了齐霁一眼,磨磨蹭蹭进了卫生间。
等仨孩子都尿完了,齐霁又问,“说吧,谁尿的?”
二样低头,“娘,真可能是俺尿嘞,俺真不知道啥时候尿嘞。”
“娘相信你。也是娘想的不周到,不该晚上给你们吃西瓜。”齐霁抱起褥子,准备晾到院子里去,“娘问你们是谁尿的,不是要打谁,是想看你们有没有担当,你们想,小时候要是一泡尿的事儿都不敢承担,长大了还有啥出息!”
仨孩子似懂非懂,但都点头,“娘,俺知道了!”二样一把扯住被子,“娘,恁别挂外头,怪丢人!”
“你闻闻这味儿,不晾出去,在屋里当香水吗?”
齐霁在院子里晾被褥,被出早操的江德福看到了,“哟,嫂子,这是......”
齐霁回头看见他和丁济群前后脚出来,“哦,我儿子昨晚画的作战地图,江团长,你看还不错吧?”
“哈哈哈哈!”江德福忽然爆发出巨大笑声,拍了丁济群一巴掌,两人都笑着朝操场跑去。
*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丁家的屋子,丝毫不过分。家里两张木床和餐桌椅子是军校统一分配的,免费使用,但不归个人所有。
两个不大的卧室里,各有一床被褥,其中一床还是王秀娥从老家背来的。这让齐霁打心眼佩服她,一个女人带着仨孩子大老远坐火车,居然还带了五个大包袱!
军校分下房子,丁济群也就是粉刷一下,买了点简单的厨房用品,其它的,都是王秀娥带来的。
王秀娥的东西,能好到哪里去,总之,丁家跟隔壁江家比起来,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这也给了齐霁“过好日子”提供了极大的发挥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