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岛位于黄渤海交界处,距离最近的陆地约有五、六海里。
这天天气晴朗,风也不大,所以登船没多久就看到了小岛的轮廓。
丁济群有点兴奋地给齐霁讲解,松山岛是要塞主岛,面积大约十平方公里,海拔五百米左右,是个火山岛。
小岛海洋生物丰富,落潮时可以去赶海。
驻军的情况,他一句没提,但告诉齐霁,岛上除了有师医院之外,还有一个文工团,里面有来自上海、南京、杭州的女兵,还有一个马来西亚的华侨的女儿呢。除此之外,岛上还有百多户的渔民。
“你知道的还真多!”
“那是当然,老子既然决定了要来这里帮老江,那怎么也要多了解一些!”
“岛上怎么还有渔民?”这是齐霁看电视时就疑惑的地方,“不是要塞吗,应该都是驻军啊,怎么还有渔民?”
“这你就不懂了,这个岛自古就是海防要地,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去,这个小岛上风景秀丽,树木丰茂,千百年来一直有渔民居住,怎么能因为咱们去驻守了,就把人家从世代居住的地方赶走呢!”
“战国?这么久啊?”
“这个岛离陆地又不远,有居民不奇怪,岛上还有明代的防海盗的烽火台呢!”
“真的啊,那我要去看看。”
“岛子不大,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踏遍每个角落了,到时候别埋怨我又带你回农村就行啊!”
齐霁看着他,这也许一直是他的顾虑吧,因为她曾经说过再也不想过农村的日子。
而她又何尝不是因为他特别想当教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默默陪在青岛呢。
两个人,没有山盟海誓,也没有月下浪漫,一个抱着搭伙度日的心态,一个总是耿耿于怀娶了童养媳,一个爱买东西,一个爱骂人,就是这样,两人居然神奇地和谐地过了十几年,一次也没有真正的吵架过。
老远就看到小岛西侧的码头上站了一排身着军装的人,还有许多老百姓。
齐霁估算了一下,船上最多也就三十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接站呢?
丁济群看出她的疑惑,哈哈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吧!”
齐霁故作不知地说,“啊?难道这么多人,都是来接两只警犬的?”
丁济群气笑了,在她脑门弹了一下,“这个混蛋娘们!你像当狗我还不想呢!”
轮船还没有靠岸,江德福就挥着手大喊,“老丁!你可算是来了!”
丁济群也挥手大喊,“我来了!”
两个人仿佛都年轻了十几岁。
齐霁看到安杰带着五个孩子也来了。生了五个孩子,已经三十四岁的安杰,居然还是那么窈窕,姿态隐隐仍有少女风采,比她邮寄来的照片还要漂亮几分,齐霁不禁咋舌赞叹,这可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的真实写照啊!
丁济群谁都不管,第一个跳下船,与江德福双手紧握。江德福笑着拍丁济群的胳膊,“你也有白头发了!”
齐霁踩着颤动的跳板下了船,很自然地跟张开双臂迎接她的安杰拥抱,围观的渔民因为她们的举动窃窃私语,有人捂着嘴巴嗤笑,有人议论齐霁的穿着,隐约听到有人说:你看那女的裤子,有条线呢,是捏出来的吗?她的鞋跟司令老婆的一样,都是皮的呢!
安杰一副司空见惯的架势,“嫂子你别管她们,岛上没有娱乐没有新闻,她们说来说去,就是咱们军属和文工团员这些人。”
“好的。”齐霁笑着看向安杰的孩子们,她指着其中两个八九岁的孩子说,“你们两个就是亚菲和民庆吧,你们是不是龙凤胎?”
男孩惊奇地说,“啊?阿姨你怎么知道?”
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当即冷笑,“呵,你个傻子,当然是咱妈写信告诉她的呗!”
“亚菲,不许没礼貌,叫王阿姨!王阿姨当年可是给你二哥接的生,要不妈妈和你二哥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呢!”安杰喝斥女儿。
“哼,那是我二哥的救命恩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江亚菲像个小辣椒一样,声音又尖又细。
“怎么没关系,妈要是生二哥时候死了,咱俩也就没法出生了,这都不懂!”
“你胡说八道,咱妈才不会死呢!”
“亚菲!”江德福也训斥她,“有长辈在这里,怎么这么没礼貌!”
齐霁摆手,“没关系没关系,孩子说的也有道理。我看看,这个大小伙子就是军庆吧!”她看向安杰扯过来的一个半大小子,那孩子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秀娥阿姨好!”
一个四五岁的女孩,长得像极了安杰,她歪着脑袋也叫了声王阿姨。
安杰叫道,“亚宁你大哥呢!”
“大哥去看狗了!”亚宁指着不远处,果然一群半大小子都围着两个警察牵着的警犬,有的还想上手摸一把,被警犬的低吼吓得缩回了手。
“国庆!”安杰喊。
江国庆装聋,根本不回头。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齐霁摸摸亚宁的小脸蛋,回头示意三样,“三样来叫人!”
三样这个年纪的少年,最不喜欢参与大人之间的寒暄,但还是绷着脸从她身后走到人前,“江叔叔好!小安阿姨好!弟弟妹妹你们好!”
江德福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好样的!是个苗子!”
是啥苗子,谁也不知道,不过三样知道这位江叔叔是司令,是岛上最大的官儿,得了他的夸奖和认可,他立刻高兴起来。“谢谢江叔叔夸奖。”
一辆吉普车停在码头不远的路口,安杰招呼大家上车,“三样跟着上车,你们五个都走回去吧!”
“凭啥啊?凭啥他能坐车,我们就得走回去!”又是江亚菲,八九岁的女孩梗着脖子跟妈妈顶嘴。
“凭啥凭啥,凭人家第一天进岛,凭人家是客人!”安杰气得不行,这群孩子,没一个懂事的,让她在七八年不见的老朋友老邻居跟前丢光了面子。
齐霁装作没听见江亚菲的话,对儿子说,“三样,快把你带给弟弟妹妹的礼物拿出来啊!”有对他使了个眼色,“对了,你累不累,要不跟他们一起走回去?”
吉普车坐下四个大人已经很挤了,根本没有三样的位置。
“娘,我不累,你们上车吧,我正好熟悉一下环境。”三样对齐霁挥挥手,然后把身上的军用背包打开,掏出一堆弹弓子、玻璃球、蝴蝶结、布口袋,羊拐什么的,这下连围观的孩子也凑了过来看稀奇。
这些对于青岛孩子来说最平常不过的玩具和装饰品,在岛上就成了稀罕物品。
“嘁!谁稀罕这些破东西啊,我家都有!”江亚菲那嘁的一声,十足十是江德华的腔调。
三样也不介意,把玩具都放到民庆手里,从背包里掏出一把糖来,分给周围的孩子,很快分完了,他又掏出一把,那群孩子欢呼着跟着他们。
齐霁回头看看,上了吉普车。
江家的房子很大,位于小岛南端一座平缓山头的最高处,放眼看去,能看到整片的家属区和远处渔村。
江家的房子和左侧的王家是一样的,都是坐北朝南的青砖平顶,大约有二百平米左右,四周是石头围墙,圈出一个足有五百平米的大院子来,十分气派。
所以与王家虽是邻居,但要说话,也得大声喊才能听得清。
听到门声,江德华从门内迎出来,“哎呀嫂子,俺没去接你,你别怪俺,俺给你做好吃的呢!”
德华还是从前的样子,大嗓门,大咧咧的。
看到三样就喊,“俺的娘哎,这是三样?都这么大了?你那俩哥呢?”
三样叫了一声姑,“他们都当兵去了。”
“啊,当兵去了,当兵好,当兵好啊!”
安杰早在信中就说过,,德华那次回村,就让乡里出具了证明,她男人算了失踪人口,又给他们判了离婚,德华从那时起,就是单身了,她婆家再也管不着她了。进岛第二年上,她就跟军医院的军医宋保城结婚了。
“今天她知道你们全家要进岛,高兴得特地跑来做饭,要好好的招待你们呢!”安杰说。
江德华挎着齐霁的胳膊,“秀娥嫂子,可想死俺了!哎你那几年是不是遭罪了,咋这么瘦?”
齐霁其实也不算很瘦,跟大家的体型都差不多,只不过熟识的人,只记得她最初的模样罢了。
“没遭罪,就是上班骑车累的,你还记得吧,我上班路上有好几个上下坡呢!还有,年龄大了,值夜班熬不起了。”
“哎呀,嫂子那你进岛了,还上班吗?”
江德华问完,安杰也看向齐霁,显然她也不知齐霁的情况。
江德福接过话头,说,“像秀娥同志这么优秀的医生,咱们自然不能浪费人才,咱们师医院、咱们岛上两百多家属,还有那么多渔民家属,都需要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产科医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