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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杆子回到吴大疤瘌的老窝的时候,身后还带来了四个苦力打扮的汉子。

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刚才还在屋里吃喝的拐子帮众人就只剩下吴大疤瘌自己还能坐着,他的脖子上架着两把短刀。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吴老二和三个拐子帮老人的脑袋。本来剁下四颗人头是很费力的事,幸亏吴老二的杀猪刀确实很好用,沿着骨头缝稍微用力就能把颈椎砍断。

对面坐着的是笔杆子,他正在书写东西,用的不是墨,而是桌子上人头流出的血。

“吴大哥,你听听我写的对不对。多年前,我父吴屠夫利用屠宰生意作为掩护,笼络一群乌合之众,暗自贩卖孩童数百人,我兄弟二人也是其中之一。被前任江陵府府尹,现任吏部尚书宗懔发现,被迫孝敬幼女十一人,金银十万钱,才换得平安。自此我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将肉铺交于我兄弟二人后隐居山林,修佛赎罪。自承圣元年起,我父被现任江陵府府尹冯平章寻的藏身之处,他用我父性命相要挟,逼迫我兄弟二人重操旧业,为黄氏牙行私贩奴仆。我兄弟二人为保老父性命,不得已屈从与他。前日,有消息称我父已在狱中身亡,我前往江陵府讨要说法,被关押两日,家中散尽家财才得以脱身。不料脱身是假,灭口是真,江陵府派人尾随我回家,杀我满门,我侥幸逃出,写此血书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吴大哥,怎么样,能听懂吗?”笔杆子一口气念完了自己写的血书,感觉写的还挺好,普通百姓应该也能听得懂。

“我刚才说的不是这些啊!我说的是牢里的事,那个左爷逼我抽人,还有个老聋子把那人放了,我都说了啊!你写错了!这些不是我说的!”吴大疤瘌听懂了,笔杆子这是要用自己这些人的命去诬陷别人,刚才所念的事情里,除了拐卖人口和替牙行走私是真的,别的事情都是笔杆子自己编造的。

“吴大哥,你又不识字,怎么能说我写错了呢?我是不会写错的,这是你自己写的,不会错的。我是问你能听懂吗?”笔杆子也不抬头,还在端详自己写的血书。

“笔杆子,我听懂了,听懂了能活吗?”吴大疤瘌崩溃了,他看着眼前的笔杆子因为懒得磨墨,所以将吴老二的人头砍下来当墨用,等吴老二的血干了就再砍一个人,这封血书他用了四个人头。

“吴大哥,既然听懂了就不应该再问这种问题了,你也是老江湖了,这种情况你怎么可能活呢?无非是死的痛快点罢了。”

“笔杆子,哦不,贾爷!我吴大疤瘌这几年对你也不薄,你让我死个明白行吗?”

吴大疤瘌本来还有的一丝生的幻想破灭了,但他不敢发怒,这个当年给自己出主意的“贾书生”太可怕了。

“看在吴大哥如此配合的情况下,我就说道说道。这次让你进大牢是我做的局,为的就是这封血书。你们这些人渣早就该死,拖到现在才解决,也是为了让你们死的有点意义,能为天下苦难的百姓做点事情。这三年你过得也挺不错的,就当是对你的回报了。至于剩下的事就没法和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对了,我取的名字是贾束生,结束的束,生命的生,不是书生。我可从来也没说过自己是个书生,去了阎王那可别报错了名字。”贾束生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还不等吴大疤瘌继续说话,脖子上的两把短刀就一前一后捅人他的胸膛。吴大疤瘌双手拼命想要堵住自己正在喷射的鲜血,可窒息感来的更快,几个呼吸后就变成了一具躺在地上抽搐的尸体

等到吴大疤瘌抽搐的声音结束,贾束生缓缓起身把写好的血书折起放进了吴大疤瘌的怀里。下手的两人抬着吴大疤瘌的尸体,和屋子里剩下的活人一起离开了屋子。

破败院落。

莫先生和老门房依旧在下棋,只是旁边观棋的人变成了黄三江。

两个执棋者落子飞快,应该是在复盘一局已经准备多时的大棋。

莫先生突然停手,手中的黑棋停在半空没有落下,开口询问道:“黄东家,事情可是都安排好了?”

黄三江没有了白日里的气度,神情有些拘谨,沉声回答:“莫先生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两个孩子的家里人已经带进了城。明日一旦事发,午时之前全场都会知道此事。”

“事已至此,可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莫先生将手中的黑子落下,轻声叹息。

“三江绝不后悔,黄家做的事天理难容,就算不为了我自己报仇,也应该将这些畜生的恶行公之于众。”黄三江说的都是自己的肺腑之言。

“黄少爷,此事还需万分谨慎,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我们老了,现在连棋谱都有些记不住了,有些事可能想的不那么周全,您和签帅都是年轻人,头脑更好用,全拜托你们了。”老门房将刚才莫先生的黑子换到了另一个地方,表示莫先生记错了,也下错了。

“哎呦,还真是记错了,人不服老是不行啊。好了,黄东家早些休息吧,我们两个老家伙还得再下一会。”莫先生仔细看看棋盘,也自嘲自己是老了。

“那三江就告退了,两位也早些休息,明日还少不了二位的谋划。”黄三江躬身行礼,起身告退。

等黄三江离开之后,莫先生将刚才被老门房移开的棋子又放回原位。

“你总说我骗人,你骗起人来才是眼睛都不眨一下。”莫先生嘲讽老门房的谎话张嘴就来。

“我可没有骗他,你不要把这些人真的都当成棋子,他们也会成长,也会变成你这样的执棋之人,你能骗他们多久?时间长了,纸是包不住火的。”老门房一边继续落子,一边解释自己的担忧。

“你错了,时间越长他们就越会相信,哪怕知道了我是骗他们的,他们也愿意让我继续骗下去。就好像我手里的黑棋,只有这样下才能有一线生机,他就算知道我是故意为之,此刻也只能下在这里!”莫先生手里的黑棋落在棋盘上唯一可以选择的落点。

“我是说不过你,我是真的老了,要回去睡了。希望明天如你所料吧。”老门房不再落子,起身离开。

屋内只剩下莫先生一个人,他左手执黑,右手执白,自己和自己继续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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