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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那出事了,大车店着了场大火,虎子被江陵府抓进了大牢,现在还没有消息。”

刘爷没有什么理由打探大车店胡掌柜在牢里的情况,贸然开口会让人产生怀疑。

“具体怎么回事?虎子没伤着吧?”

“着火之前我也在大车店,我去找虎子商量......”

胡掌柜把大车店着火当日的情况和红娘说了一遍,红娘本来悬着的心也平静下来。

“应该是捉马房给虎子下达的任务,马头可能感到了危险,让虎子用一把火把注意力都吸引过去。那个陆迅被抓了这么久,虎子那早就该被盘问了,可朝廷一直按兵不动,应该就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虎子暂时不会有危险,明天你们先离开江陵,我留在江陵等虎子出来一起走。”

红娘分析弟弟暂时没有危险,她要等弟弟从牢里出来,第一时间带弟弟离开江陵。

“明日再说,签帅应该也知道虎子的情况,既然签帅安排咱们撤离江陵,也会考虑虎子的情况,我们明日再等等消息。”

刘爷知道在虎子的事情上,他劝不了红娘,只能等到明天,看看事情是否会有转机。

江陵大牢。

胡掌柜正在一间干净整洁的牢房中躺着,一阵开锁声将假寐的胡掌柜惊醒。

“胡掌柜,打扰了。马师爷让我来传个话,明天一早你们就能离开了,马师爷想问问你还有没有想到其他线索,在牢里这些人有没有人可能放火。”

来人正是牢头马勇,态度很是和善,好像这位胡掌柜不是在坐牢,而是在做客。

“这点事还麻烦您亲自跑一趟,那还得麻烦您再给马师爷回一声,牢里这些人都是老街坊老朋友,不会有人故意烧我的小店的。明日出去以后您说个时间,我得表示一下,多谢您这两天的照顾。”

胡掌柜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疙瘩,塞到马勇手里。明天早上才放人,马勇这个牢头大晚上特意来给自己传消息,明显是来要好处的。

“胡掌柜客气了,话我一定带到。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胡掌柜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马勇掂了掂手里的金疙瘩,十分自然的放入怀中,一脸喜气的离开了牢房。

目送马勇离开后,胡掌柜重新躺回干燥的稻草席,闭上眼睛继续假寐,脑子里闪过数个身影,他确信马头就在这几个身影里。

大牢深处,那间关着陆迅的牢房中,老棺材正在给陆迅上药,自从左爷“因公殉职”以后,照顾陆迅的事就由老棺材这个囚犯负责了。

整座江陵大牢里,关着三千多囚犯,大多数都梁元帝萧绎登基以来被关入的,萧绎上位后刑罚颇颇为严苛,许多前朝花点钱就能摆平的小罪都会从重处罚,加上牢里的狱卒都要靠着犯人孝敬过活,这江陵大牢里的人是越来越多,牢房已经扩建了两次,还是人满为患。

还是冯平章当上江陵府尹之后,牢里的人数增长才放缓了许多,一部分罪名轻微的,都通过“左爷”的高抬贵手被放了出去,一部分罪孽深重的,都会因为身染重疾消失在大牢里,这座江陵大牢才勉强能够维持。

牢中这么多囚犯,光靠江陵府的几十个狱卒根本是不够的,所以很多事都要靠囚犯来做,比如这几千人的吃喝拉撒,每一样都是一项大工程。所以牢里就有一部分囚犯成为了编外狱卒,他们每天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换取的是减刑或者减钱。在这座牢里钱和刑期是画等号的,“左爷”明码标价,多少钱财换多少日自由,有钱人甚至可以花大价钱买命,穷人就只能在牢里老实做工,希望能早几日恢复自由身。

可老棺材是个例外,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的大牢,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罪才进来的。就是在牢里最老的狱卒都说不清老棺材是什么时候被关进牢里的。有人说他十年前就已经在牢里了,还有人说他至少待了二十年。江陵府的案牍库五年前烧了一把火,许多卷宗被烧毁了,就算有人想查老棺材的身份也找不到他的卷宗,当然也没人关心这个随时会死的老囚犯,老棺材就成了一个只有外号的人。

老棺材看起来老的不能再老,披头散发邋遢得很,但筋骨很是结实,能提着数十斤的粪桶在牢中每日穿梭。他的舌头少了半截,从不说话,最多发出嗯嗯的声音表示自己知道了,但会听会写,还会点江湖医术。囚犯们有个头疼脑热,他都能用牢中的蛇虫鼠蚁,草灰泥土做成药,还都挺灵。可也不是所有病他都能治,有些没钱的囚犯请不起大夫,只能求老棺材死马当活马医,赌一赌命。有些人命硬能熬到老棺材找来对症的药材,但有些人就只能做老棺材的试药人,几服药下去一命呜呼,最后还要老棺材把人拉到城外乱葬岗草草埋葬。

陆迅已经昏迷了几日,此时突然被老棺材的虎狼之药刺激醒了,强烈的抽搐起来。

“和稽(慢一点)、和稽...”

老棺材嘴里发出沙哑的音节,同时两手掰开陆迅的嘴,迅速抓了一把稻草塞入陆迅嘴里,防止他咬到舌头。

陆迅听到老棺材的声音后渐渐恢复平静,双眼恢复了清明,嘴里呢喃着重复老棺材刚才的声音。

“和稽(慢慢的),和稽,摩敦,莫贺...”

老棺材抚摸着陆迅的头,将稻草从陆迅嘴里拿出。

“步六孤家的崽子,睡吧,梦里就能见到你的莫贺(母亲),还有你的摩敦(父亲),明天你就会变回最勇猛的俟力发(卫士),让敌人胆寒的契害真(暗杀者),睡吧,长生天会庇佑你。”

老棺材在陆迅耳边轻声说着,用着最古老的鲜卑语词汇,传达着草原长者的祝福与期许。

“处?(你是谁?)”

陆迅的声音十分虚弱,似乎是在嗓子眼里挤出了这么一个字。

“孩子,我是草原上断了翅膀的海东青,没有四蹄的千里马,断了双手的俟力发(卫士),我现在只是一个没用的废人,但长生天让我活到现在,可能就是在等你,我会治好你的伤,让你回到草原继续驰骋,快睡吧。”

老棺材继续轻声呢喃,轻抚着陆迅满是血痂的后背。

很快牢房里就响起了陆迅的微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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