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灌入撕裂的袖口，冰冷刺骨。
姜麟埋头狂奔。
身后的巷口，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沉默地注视着他。
那个怪物没有追来。
至少，暂时没有。
右肩的伤口像被烙铁烫过，每一次摆臂都牵扯出难以忍受的痛。
左手指尖的麻木感逐渐被尖锐的刺痛取代。
他不敢停。
校园里的路灯稀疏，光线昏黄，将他的影子拖拽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
处理伤口。
联系……不，现在不能联系任何人。
沈弈飞？劳军？
那个巷口怪物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找到你了……”
连加密通讯都能被截获。
谁还能信任？
林小鹿那张冰冷的脸浮现在眼前。
还有那个该死的符号。
胖子的奥特曼挂件……
他的脚步踉跄，肺部如同风箱般嘶吼。
视线开始模糊。
前面，是体育馆旁边的旧艺术楼。
据说里面闹鬼，所以被废弃了。
正好。
他用尽最后力气，推开一扇虚掩的侧门，闪身钻了进去。
门内，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霉味。
他摸索着，找到一间像是储藏室的小房间，反手将门锁死。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缓缓滑坐在地。
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尖叫抗议。
他脱下那件沾满血污、破破烂烂的JK上衣。
昏暗中，勉强能看到右肩触目惊心的伤口。
皮肉外翻，还在不断渗血。
他咬着牙，从裙子下摆撕下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料，试图按压止血。
嘶——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衬。
指尖的伤口也在淌血，与肩头的血混在一起，黏糊糊的。
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含笑半步癫改良版”的小瓶子。
劳军说，这玩意儿……也许有别的用处？
他拧开瓶盖，犹豫了一下，将少量淡黄色的粘稠液体倒在指尖的伤口上。
一股奇异的酸甜气味弥漫开。
伤口处传来一阵短暂的灼烧感，随后，疼痛似乎减轻了一点点。
真的有用？
他不敢用在肩膀的大伤口上。
天知道这玩意儿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副作用。
只能用布条死死勒住。
黑暗中，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他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还有……外面走廊传来的，细微的脚步声？
不，是风声。
还是……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左手下意识地抓紧了那个药瓶。
那个巷口怪物。
林小鹿。
胖子。
“处理掉了。”
那四个字，像冰冷的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陈浩……
那个傻乎乎的，总跟在他后面喊“麟哥”的胖子。
就这么没了？
因为他？
如果他没有出现，如果建木灵种不在他身上……
强烈的负罪感几乎将他淹没。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那个奥特曼挂件，还硌在大腿口袋里。
上面的符号……和林小鹿纸条上的一模一样。
她到底是谁？！
她把他骗到体育馆，是故意让血族围攻他？
那她最后为什么要出手？
为什么那个巷口怪物会称她为“变量”？
还有那股浓郁的荔枝甜香……
他自己也吸入了不少。
会不会……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保持清醒。
不能胡思乱想。
必须活下去。
为胖子报仇。
搞清楚这一切。
嗒。
嗒。
嗒。
脚步声。
清晰的。
就在门外。
不是风声。
有人来了！
姜麟的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他屏住呼吸，身体紧贴着门板，将“含笑半步癫”的瓶口对准了门锁的位置。
是那个巷口怪物去而复返？
还是……血族？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擂鼓般响亮。
吱呀——
门把手被缓缓转动。
锁舌退回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被推开一条缝隙。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逆着走廊微弱的光线，看不清面容，但那高大敦厚的身形轮廓……
姜麟瞳孔骤缩。
“师弟？”
憨厚而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焦急和担忧。
庞达？！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姜麟没有放松警惕。
他依旧保持着防御姿态，药瓶对准门口。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戒备。
庞达似乎被姜麟的状态吓了一跳。
他向前一步，想要靠近。
“别过来！”姜麟低喝，握着药瓶的手更紧了。
庞达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他嗅了嗅空气。
“好重的血腥味……师弟，你受伤了？”
他注意到了姜麟赤裸的、缠着布条的右肩，还有他苍白的脸色。
“你怎么找到我的？”姜麟重复着问题，没有回答。
现在的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庞达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沈部……沈弈飞让我留意学校的动静，他说你可能会有麻烦。”
“然后，我感应到这边有很强的能量波动，还有……一股很奇怪的气息，不属于血族。”
庞达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那股气息，很危险。我循着你残留的气味找过来的。”
奇怪的气息？
是指那个巷口怪物？
姜麟的戒备稍微松动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放下药瓶。
“你先别动。”
庞达看着姜麟肩膀上简陋的包扎，还有不断渗出的血迹，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的伤口需要立刻处理，再拖下去会感染的。”
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急救包。
“让我帮你。”
姜麟犹豫着。
庞达是光族，是他名义上的师兄。
之前也帮过他。
但现在……
“你先告诉我，你感应到的那股气息，到底是什么？”姜麟盯着庞达的眼睛。
庞达摇了摇头。
“我说不清楚，很阴冷，很古老，带着一种……非生命体的感觉。比血族长老给我的感觉还要危险得多。”
他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这附近还残留着另一种很淡的气息，是血族的，但很弱，好像……死了几个？”
姜麟的心沉了下去。
庞达的感觉没有错。
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药瓶。
庞达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走上前。
他打开急救包，动作麻利地开始为姜麟清理伤口。
消毒水的刺痛让姜麟闷哼一声，额头再次冒出冷汗。
“忍着点。”庞达的声音低沉。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血族是你杀的？”
姜麟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庞达专注处理伤口的侧脸，心中天人交战。
“不是我杀的。”他最终开口，声音嘶哑。
“是一个……怪物。不是血族。”
他将巷口的遭遇简略地说了一遍，隐去了林小鹿和药剂的部分细节。
当提到陈浩被“处理掉”时，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庞达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姜麟。
“陈浩……就是你那个胖乎乎的朋友？”
姜麟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庞达沉默了片刻，手上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
包扎好肩膀的伤口，他又检查了姜麟指尖的伤。
“这伤……是被能量刃切的？”
“嗯。”
“那个怪物很强。”庞达语气凝重。
“能在血族之后立刻出现，还能轻易处理掉一个活人……它的目标，肯定就是你身上的灵种。”
他处理完所有伤口，收拾好急救包。
储藏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两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姜麟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奥特曼挂件。
“庞达师兄，你看这个。”
他将挂件递给庞达。
庞达接过，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仔细查看。
“这是……陈浩的东西？”
“嗯，我在学校围墙边找到的。”
“背面……”姜麟提醒。
庞达翻过挂件。
当他看到背面那个模糊的刻痕时，眉头猛地皱起。
“这个符号……”
他反复看着，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认识？”姜麟追问。
庞达摇了摇头。
“不认识。从未见过。”
他将挂件还给姜麟。
“但这符号，给我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姜麟收好挂件，心情更加沉重。
连庞达都不认识。
这符号到底代表着什么？
林小鹿……
“师弟，这里不安全。”庞达站起身。
“那个怪物随时可能回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去哪？”姜麟反问。
“先离开学校，找个安全的地方，然后联系沈部。”庞达果断道。
姜麟没有动。
联系沈弈飞？
连加密通讯都能被截获……
“我不确定现在联系他是否安全。”姜麟低声道。
庞达一愣。
他看着姜麟脸上毫不掩饰的怀疑和疲惫，似乎明白了什么。
“师弟，我知道你现在很乱，但……”
“我需要时间。”姜麟打断他。
他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
右肩的疼痛依旧剧烈，但至少血止住了。
“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奥特曼挂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