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宴这天,我特意选了件墨色旗袍。
镜面里的少女褪去了青涩,颈间戴着母亲的翡翠项链,那是外婆传给母亲的嫁妆,前世被苏晴摔碎在订婚宴上,每粒碎玉都刻着\"林\"字的篆文。
宴会厅的水晶灯折射出冷光,苏晴穿着香槟色礼服穿梭在宾客间,耳垂上晃动着顾沉舟送的珍珠耳钉——那对耳钉本该属于我,是他用林家的翡翠矿脉换的。
\"姐姐今天真美。\"她凑过来时,我闻到她身上混着玫瑰香水和碘伏的味道,\"就像……就像真正的林家千金。\"
最后七个字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我笑着替她整理肩带,指尖故意擦过她锁骨:\"妹妹的项链也很特别,是顾总送的吧?听说他最近在缅甸谈翡翠矿的事?\"
她的笑容瞬间凝固,我看见她喉结微微滚动,那是她说谎时的习惯动作。
父亲在主桌招呼顾氏的高管,我注意到他面前的红酒杯空了三次,而管家每次添的都是无醇葡萄酒——前世他就是在这晚被灌下掺了安眠药的酒,醒来时已经签了股权转让协议。
顾沉舟端着香槟过来,目光在我旗袍的盘扣上停留:\"林小姐穿黑色……很像送葬的人。\"
\"顾总穿白色,倒像个司仪。\"
我晃了晃手中的果汁,杯壁上凝着水珠,在灯光下像极了前世他为苏晴擦泪时的指尖。
\"听说顾老先生最近身体不好?\"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我知道自己触到了禁忌——顾氏内部都在传,老董事长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已经不认得亲儿子。
苏晴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煞白:\"姐姐,我好像……低血糖犯了。\"
她踉跄着撞向餐桌,银质餐具跌落的声响里,我看见她藏在袖口的胰岛素笔闪了一下。
前世她就是用这招骗我去后厨拿糖,然后故意打翻热汤,在众人面前上演\"姐姐推她\"的戏码。
\"去我的休息室吧。\"
我扶住她的腰,指尖触到她礼服下的束身衣边缘。
她浑身僵硬,我在她耳边低语:\"苏晴,你腕间的针孔……还要骗大家到什么时候?\"
她猛地抬头看我,眼中闪过惊恐与怨毒,像被踩到尾巴的野猫。
休息室的落地窗外下着暴雨,苏晴扯掉假发,露出斑秃的头皮。
\"你都知道了。\"她抓起桌上的香水砸向我,玻璃瓶擦着我耳际炸开,玫瑰香精混着碎玻璃在地毯上洇成血渍。
\"反正我活不了多久了,不如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我看着她疯狂的模样,忽然想起前世她临终前的录像:\"其实我羡慕你……至少你有健康的身体,有父母的爱。\"
此刻她脸上的浓妆被泪水冲花,露出眼下青黑的胎记——那是肝衰竭的征兆,和前世一模一样。
\"你以为顾沉舟爱的是你?他只是想通过你拿到林家的秘方!\"
\"什么秘方?\"我攥住她的手腕,她腕间的皮肤薄得像纸,能看见青色血管突突跳动。
她忽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痰鸣般的杂音:\"你以为自己真的是林家养女?你母亲……她当年生的是双胞胎,而我……才是真正的林家千金!\"
惊雷在头顶炸响。
我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梳妆台,听见水晶苹果摆件跌落的声响。
苏晴趁机扑过来,手中握着块碎玻璃:\"是你抢走了我的人生!我的骨髓、我的父母、还有顾哥哥!\"
她的眼神癫狂,却在挥刀的瞬间忽然凝固——我看见她身后的落地镜里,顾沉舟正握着门把手,脸色苍白如纸。
\"够了。\"
他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颤抖,苏晴手中的玻璃片应声落地。
\"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她。\"
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我看见顾沉舟袖口的黑曜石手链断了,黑色珠子滚落在苏晴脚边,每颗珠子上都刻着极小的\"林\"字。
苏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她礼服上,像开了朵妖冶的花。
顾沉舟冲过去抱住她,我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苦杏仁味——那是氰化物中毒的迹象。
\"是你……\"苏晴瞪着他,嘴角溢出黑血,\"你给我的药……\"
\"对不起。\"顾沉舟的声音哽咽,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小瓶,里面装着白色药片,\"这是延缓病情的新药,但副作用……\"
苏晴忽然笑了,血沫从齿间溢出:\"原来你和他们一样……都怕我说出真相……\"
她的目光转向我,瞳孔逐渐涣散:\"去查……2003年仁济医院的档案……\"
话音未落,她忽然剧烈抽搐,顾沉舟慌乱地按住她的人中,而我注意到他指尖沾了血的地方,浮现出淡紫色的斑点——那是长期接触化学药剂的痕迹。
宴会厅传来嘈杂的人声,我摸出手机给陆子铭发消息:\"顾氏老宅地下三层,查2003年4月12日的监控。\"
前世我在顾沉舟的电脑里见过这段录像,画面里有个护士抱着襁褓调换婴儿,而护士胸前的工牌上,赫然印着\"陈雨彤\"的名字。
苏晴被抬上救护车时,手指突然勾住我的旗袍下摆。
\"对不起……\"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其实我……很羡慕你能叫他们爸爸妈妈……\"
我看着她腕间的胰岛素笔,忽然想起母亲常说的话:\"每个孩子都是上帝咬过的苹果,缺憾处往往藏着特别的祝福。\"
暴雨突然停了,月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窗照进来,在苏晴脸上织出张银色的网。
她的瞳孔里映着我惊恐的脸,像映着另个世界的自己。
原来我们都是被命运啃噬的苹果,她的裂痕在皮肉,而我的裂痕在灵魂。
顾沉舟忽然抓住我的手,掌心全是冷汗:\"别告诉任何人今天的事,求你。\"
我看着他腕间的烫伤疤痕——那是前世我打翻热汤时留下的,此刻却像道扭曲的泪痕。
远处传来警笛声,我听见自己用平静得可怕的声音说:\"顾沉舟,我们该谈谈……关于我们的双生花。\"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我从未见过的脆弱。
窗外,第一颗晨星正在破晓前的黑暗里挣扎着发光,像极了苏晴最后那抹微笑——带着毁灭的绚烂,也带着解脱的安宁。
原来有些真相,比谎言更残酷。
而我们都不过是命运棋盘上的双生卒子,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唯有互相厮杀,才能让对方先看到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