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则之隙
星舰在跃迁航道中颠簸时，轮回晶突然烫得惊人。萧凡猛地按住晶面，才发现那些新收纳的法则胚胎正在剧烈碰撞——几何巨塔的棱角撞碎了光带羽翼，暗物质巨兽啃咬着图形碎片，晶体内的光纹像被揉皱的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它们在排斥彼此。”小饭的爪子扒着控制台边缘，屏幕上的能量曲线乱成荆棘状，“不同法则在同一空间会互相湮灭，就像水火不能同炉。”
萧凡突然想起创世者的话，指尖在星图上划出三道轨迹：“分道行驶。”他将轮回晶贴近控制台的能量接口，晶面裂开细密的缝隙，三股流光分别注入星舰的三个子舱，“给每个法则胚胎找专属的宇宙。”
子舱脱离母舰的瞬间，几何巨塔的流光率先冲进一片布满立方体恒星的星域。那里的行星都是完美的正十二面体，连公转轨道都呈等距排列，却死寂得没有一丝生命痕迹。萧凡通过子舱传回的画面看到，巨塔落在最大的恒星上，棱角突然分解成无数细小的三角形，像种子般扎进星体内部。
“这里的法则太僵化了。”小饭舔了舔爪子，“完美的秩序会扼杀变化，就像凝固的河。”
果然，三天后，那片星域开始出现异变。正十二面体行星的边缘长出不规则的凸起，立方体恒星的表面裂开螺旋状的纹路，甚至有彗星拖着扭曲的光尾划过——那是几何巨塔在注入“变数法则”。子舱传回最后一段画面时，萧凡看到一颗行星上冒出了紫色的藤蔓，藤蔓的卷须不再是直线，而是自然的曲线。
“第一个成功了。”他松了口气，刚要切换画面，光带羽翼的子舱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
那片星域漂浮着无数破碎的星环，像被打碎的镜子。光带羽翼的流光本该修复这些断裂的星环，此刻却被一团灰雾缠住。雾里隐约能看到无数双眼睛，每个瞳孔里都嵌着倒转的星图。
“是‘镜像之魇’。”小饭的毛又竖了起来，“吞噬空间连续性的怪物，会把所有直线变成循环的圈。”
萧凡看着光带羽翼在灰雾中挣扎，那些原本柔软的光带被扭曲成莫比乌斯环，连子舱的探测波都在雾里打了个转，回到了原点。他突然想起光带羽翼的本源——那是“连接法则”的胚胎，最擅长编织断裂的纽带。
“让它释放共振频率。”萧凡对着通讯器喊道，“用星环的碎片当介质！”
光带羽翼似乎听懂了，突然爆发出彩虹色的光晕。那些破碎的星环碎片开始震动，在灰雾中连成一道闪烁的光桥。镜像之魇的灰雾撞上光桥，瞬间像被戳破的肥皂泡般消散，露出底下藏着的东西——无数根透明的丝线，正把星环的碎片缝合成闭合的圆圈。
“原来它们在自我封闭。”萧凡恍然大悟，“这片星域的法则厌恶连接，所以才会碎成这样。”
光带羽翼顺着光桥蔓延，将所有星环碎片重新编织成螺旋状的星河，连镜像之魇残留的丝线都被改造成连接星环的纽带。当子舱的信号消失时，那片破碎的星域已经变成流淌着光带的河流，每道星环都在互相映照，却不再重复循环。
最后一个子舱的画面最令人不安。暗物质巨兽的流光钻进了一片漆黑的星云，那里连星光都无法逃逸，只有无数扭曲的引力场在撕扯空间。萧凡放大画面，才发现星云中心悬浮着块巨大的黑色晶体，晶体表面刻着与熵寂藤相似的纹路。
“是‘终焉晶’。”小饭的声音发颤，“比熵寂藤更古老的存在，会吸干周围所有的能量，包括光和时间。”
暗物质巨兽的流光撞上终焉晶，晶体突然裂开，涌出比星云更黑的雾气。那些雾气所过之处，引力场都在坍缩，连子舱的探测波都被吞噬了一半。萧凡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突然发现终焉晶的能量频率与暗物质巨兽有微妙的共鸣。
“它不是在对抗，是在融合。”萧凡猛地站起身，“暗物质本身就生于虚无，终焉晶的吞噬对它来说是养料。”
果然，画面里的暗物质巨兽开始膨胀，原本凝聚的形体变得稀薄，像墨水融进清水。终焉晶表面的纹路渐渐褪色，那些黑色雾气不再向外扩散，反而开始倒流，被巨兽的形体吸收。当最后一缕雾气消失时，终焉晶变成了透明的空壳，而暗物质巨兽已经化作一片淡灰色的星云，星云里漂浮着无数闪烁的光点——那是被它拯救的恒星残骸。
子舱的信号彻底消失时，萧凡感到掌心的轮回晶轻了许多。他调出星图，发现刚才三个星域的坐标都亮起了绿色的光点，旁边标注着“法则稳定”的字样。
“它们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小饭打了个哈欠，尾巴却不自觉地摇了起来。
就在这时，星舰的警报突然响起，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母舱的能量核心。萧凡冲进引擎室，才发现核心炉里的能量晶体正在融化，表面浮现出与轮回晶相似的光纹。更诡异的是，舱壁上开始渗出黑色的液体，那些液体落地后，竟凝结成熵寂藤的幼苗。
“是混沌摇篮带出来的孢子。”小饭的绒毛瞬间炸起，“它们在吸收星舰的能量，正在进化！”
萧凡扑向控制台，想启动能量净化程序，却发现所有按钮都失灵了。那些黑色幼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藤蔓上的尖刺泛着金属光泽，显然比混沌摇篮里的熵寂藤更具攻击性。他转身冲向武器库，才想起为了收纳法则胚胎，所有粒子武器都卸在了子舱里。
“用轮回晶！”小饭突然喊道，“熵寂藤怕法则能量，现在只有它能对抗！”
萧凡掏出轮回晶，却发现晶面一片灰暗。那些刚送走法则胚胎的光纹都失去了光泽，只剩下最底层的暗紫色雾霭在流动。他急得额头冒汗，突然想起创世者留在星纸上的话——“当有序成为枷锁，唯有混沌能破局”。
“混沌不是无序，是所有法则的源头。”萧凡握紧轮回晶，将自己的精神力强行注入其中，“熵寂藤生于终结，那混沌就能孕育新生！”
轮回晶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紫光，那些暗紫色雾霭从晶面涌出，像潮水般冲向熵寂藤幼苗。奇妙的事情发生了：熵寂藤的藤蔓在紫雾中不再疯长，反而开始分化——有的变成透明的光带，有的化作几何图形，还有的凝结成暗物质颗粒。
“它在把熵寂藤转化成新的法则胚胎！”小饭瞪大了眼睛，“轮回晶不仅能收纳法则，还能创造法则！”
当最后一株熵寂藤幼苗化作流光钻进轮回晶时，引擎室的警报停了。能量核心的晶体重新凝固，表面的光纹比之前更加繁复。萧凡瘫坐在地上，看着掌心的轮回晶，晶体内除了原本的法则胚胎，又多了三团新的光团，正与其他胚胎和谐地律动。
“我们好像搞明白轮回晶的真正用途了。”小饭跳到他腿上，用脑袋蹭着他的手心。
萧凡笑了笑，突然发现星舰的舷窗外出现了片从未见过的星云。那片星云由七种颜色的光带组成，每种颜色的光带里都漂浮着不同的法则胚胎——有的在编织时空，有的在孕育物质，还有的在平衡能量。而星云的中心，悬浮着一颗闪烁着七彩光芒的星球，那星球的模样，竟与轮回晶一模一样。
“是法则之核。”萧凡喃喃自语，调出星图，发现这里正是所有已知宇宙的中心点，“原来创世者说的‘需要新法则的宇宙’，指的是所有宇宙的源头。”
星舰缓缓驶入七彩星云，萧凡感到掌心的轮回晶在发烫。那些新转化的法则胚胎顺着他的手臂流淌出来，化作流光飞向星云里的各个角落。几何巨塔的流光与立方体恒星的星域产生共鸣，光带羽翼的能量融入了破碎星环的河流，暗物质巨兽的气息则与那片淡灰色星云遥相呼应。
当最后一缕流光离开轮回晶时，萧凡突然明白，他们不是在输送法则，而是在归还。混沌摇篮诞生的法则本就该属于宇宙的各个角落，熵寂藤的出现不是灾难，而是提醒——当旧的法则僵化，唯有注入新的混沌，才能让宇宙保持生机。
星舰驶出法则之核时，萧凡回头望去。那片七彩星云正在缓慢旋转，像个巨大的摇篮，每个光带里都有新的法则胚胎在形成，它们不再需要茧的保护，因为彼此的存在就是最好的平衡。
“接下来去哪？”小饭的声音带着困意，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萧凡抚摸着轮回晶，晶体内的光纹虽然稀疏了些，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他调出星图，发现之前三个星域的坐标旁边，又多了无数个闪烁的红点——那是需要新法则的信号。
“去所有需要平衡的地方。”他笑了笑，将星舰的航向对准最近的一个红点，“毕竟，宇宙的生机，就藏在法则与混沌的缝隙里。”
星舰的引擎发出轻快的轰鸣，载着空了一半却更有力量的轮回晶，驶向新的未知。舷窗外，法则之核的七彩光芒洒在萧凡的脸上，他突然想起创世者消散前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不是创造的傲慢，而是对平衡的敬畏。
或许，真正的法则从不是完美的秩序，而是懂得在混沌中寻找生机的智慧。就像此刻轮回晶里跳动的光纹，看似无序，却在彼此的碰撞中，孕育着无数宇宙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