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岸的小铲子与泥土
第三天清晨，天刚亮透，萧汀就抱着蓝色铲子跑到萧凡床边，小胳膊晃悠着把铲头往萧凡脸上凑，嘴里含混地喊：“挖！土！”萧凡刚睁开眼，就看见儿子满脸期待的模样，鼻尖上还沾着点昨晚没擦干净的奶渍，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知道了，这就去菜地。”
叶澜听见动静，也从儿童房跑出来，手里攥着粉色小耙子，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却非要先去院子里看看昨天扒的碎土还在不在。叶之澜跟在后面，手里拎着布袋子，里面装着新换的围兜和更多湿巾——昨天双宝把自己弄得满身是泥，今天得提前做好准备。
到了菜地边，萧凡刚把松土机（前几天跟邻居借的，比锄头省力些）放在地上，叶澜就拉着萧汀往薄荷苗那边跑。昨天他们撒的碎土还在，只是被夜里的露水打湿，贴在薄荷根旁，像盖了层浅褐色的小被子。叶澜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戳碎土，又摸了摸薄荷的叶子，突然抬头喊：“爸爸！叶子不黄啦！”
萧凡走过去一看，果然，之前泛着黄的叶尖已经染上了浅绿，叶片也挺括了不少，迎着风轻轻晃着。他刚想说话，就看见萧汀从口袋里掏出颗圆溜溜的小石子——是昨天在菜地里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揣进了口袋，现在正攥在手里，要往薄荷苗的土里塞。
“汀汀，不能塞哦。”萧凡赶紧伸手去拦，可还是慢了一步，萧汀已经把石子摁进了薄荷根旁的土里，小手指还往土里按了按，像是要把石子藏好。叶澜看见，也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颗小石子，学着弟弟的样子往另一株薄荷苗旁塞：“我也要给薄荷送礼物！”
“这不是礼物呀。”叶之澜蹲下来，把萧汀手里剩下的石子轻轻拿过来，放在旁边的草叶上，“石子会压着薄荷的根，让它喘不过气的，就像咱们睡觉被被子捂住鼻子一样。”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土里扒拉，想把塞进去的石子抠出来。
可萧汀刚满两岁，手劲没轻没重，石子摁得还挺深。叶之澜扒了两下，不仅没抠出石子，反而带出来一小撮土，旁边的薄荷苗也晃了晃，几片新长的小叶子垂了下来。叶澜一看，眼圈立马红了：“妈妈，薄荷是不是疼了？”
萧汀也看出不对劲，刚才还兴奋的小脸一下子垮下来，伸手想去摸垂下来的叶子，却又不敢碰，只能抬头看着萧凡，嘴里含混地喊：“坏、坏……”
“没事的，咱们把石子抠出来，再把土填回去，薄荷就不疼了。”萧凡赶紧从布袋子里掏出小镊子——昨天特意带来的，就怕双宝乱塞东西，现在刚好派上用场。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拨开薄荷根旁的土，一点点往深处探，没一会儿就碰到了石子，轻轻一夹，圆溜溜的石子就被夹了出来。
叶澜凑过来看，看见石子上还沾着湿土，小声说：“爸爸，我再也不往土里塞石子了。”萧汀也跟着点头，伸手把草叶上的石子都拨到旁边，像是在跟石子“划清界限”。
萧凡把石子放进空的小盒子里，又用手把刚才扒出来的土填回坑里，轻轻按了按：“你们看，薄荷又站直了。”果然，那株晃了晃的薄荷苗，慢慢把叶子挺了起来，像是在跟他们打招呼。叶澜这才放心，拉着萧汀的手说：“弟弟，咱们去扒碎土吧，不给薄荷送石子了。”
萧汀乖乖点头，跟着姐姐走到松土的地方。这次他们没再用小耙子，而是直接用小手扒拉土块——萧汀的小手攥着土块，捏碎了再往小竹筐里放，土渣从指缝里漏出来，撒得满身都是；叶澜则把土块放在手心，用另一只手一点点掰碎，像在玩橡皮泥，偶尔还会把碎土捏成小团子，递到萧汀嘴边：“弟弟，你看像不像小馒头？”
萧汀张嘴就要咬，萧凡赶紧拦住：“土做的馒头不能吃哦，吃了会肚子疼。”他从布袋子里掏出两块米饼，递给双宝：“这个才是能吃的，咱们边吃边扒土。”
叶澜接过米饼，咬了一口，又把剩下的递给萧汀，自己则继续扒土；萧汀拿着米饼，却没吃，而是放在旁边的草垛上，先用小手扒土，扒累了才咬一口，小脸上沾着土，看起来像只小花猫。叶之澜看着他们的模样，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照片里，双宝蹲在松土旁，手里攥着碎土，脸上挂着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
快到中午时，萧凡松完了最后一片土，双宝的小竹筐也装满了碎土。这次叶之澜没让他们自己拎，而是把竹筐挂在自己胳膊上，带着双宝往薄荷苗那边走。叶澜突然指着竹筐里的碎土说：“妈妈，这里有小虫子！”
萧凡凑过去一看，是只小小的蚯蚓，正从碎土里钻出来，慢悠悠地爬着。叶澜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却又好奇地探着头看；萧汀则不怕，伸手就要去抓，萧凡赶紧拉住他：“蚯蚓是好朋友，不能抓哦，它能帮咱们把土松得更软，让薄荷长得更好。”
他把蚯蚓轻轻放在薄荷根旁的土里，看着它钻进去，才对双宝说：“咱们把碎土撒在蚯蚓钻进去的地方，给它盖个小房子，好不好？”叶澜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抓起一把碎土，撒在刚才蚯蚓钻进去的地方；萧汀也学着姐姐的样子，抓起碎土撒下去，只是力气没控制好，碎土撒到了薄荷的叶子上，叶澜赶紧用小手把叶子上的碎土拂掉：“弟弟，要轻轻的，别弄疼薄荷。”
中午回家的路上，双宝都累坏了，萧汀走了没几步就开始揉眼睛，萧凡只好把他抱起来，他趴在萧凡肩膀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米饼；叶澜也没了早上的精神，拉着叶之澜的手，慢慢走着，嘴里还念叨着：“妈妈，明天咱们还来吗？”
“来呀，”叶之澜摸了摸她的头，“明天咱们给薄荷浇水，还要看看蚯蚓有没有帮咱们松土。”
下午，双宝睡了个长长的午觉，醒来时已经快傍晚了。叶澜一睁开眼，就喊着要去院子里玩，萧汀也跟着起哄。叶之澜没办法，只好带着他们去院子里的花坛边——那里有松软的泥土，刚好能让他们玩。
萧汀抱着蓝色铲子，在花坛边的土里戳来戳去，时不时挖出一小块土，往天上扬，嘴里喊着“飞！飞！”；叶澜则拿着粉色小耙子，在旁边扒拉落叶，把落叶堆成小堆，又把碎土盖在落叶上，说是“给落叶盖被子”。萧凡坐在廊下看着他们，手里拿着笔记本，在上面写着：“今日松完所有板结土，双宝学会不往土里塞石子，认识了蚯蚓……”
突然，叶澜哭了起来，萧凡赶紧跑过去，问她怎么了。叶澜指着花坛里的一株小雏菊，委屈地说：“我不小心把它扒倒了。”萧凡一看，果然，小雏菊的茎被小耙子扒得歪了，几片花瓣也掉了下来。
萧汀听见姐姐哭，也停下手里的动作，跑过来拉着叶澜的手，嘴里含混地喊：“姐姐，不哭。”
“没关系，咱们把它扶起来就好。”萧凡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小雏菊扶直，又用旁边的土把根埋好，轻轻按了按，“你看，小雏菊又站直了，只要咱们好好照顾它，它还会开花的。”
叶澜擦干眼泪，蹲在小雏菊旁边，用小手轻轻摸了摸花瓣：“小雏菊，对不起，我下次会小心的。”萧汀也蹲下来，学着姐姐的样子，用小手摸了摸小雏菊的叶子，像是在安慰它。
晚饭时，叶澜突然说：“爸爸，我明天想给薄荷和小雏菊浇水，用我的小水壶。”萧汀也跟着点头，嘴里喊着“浇水！浇水！”。萧凡和叶之澜对视一眼，笑着答应了。
第四天清晨，双宝比平时起得更早，叶澜还特意把自己的小水壶装满了水，萧汀也学着姐姐的样子，把蓝色小水壶装满水。到了菜地边，叶澜先跑到薄荷苗旁边，举起小水壶，小心翼翼地往土里浇水——她怕水浇到叶子上，特意把水壶嘴对准根旁的土，慢慢倒，水顺着土缝渗进去，没一会儿就不见了。
萧汀也跑到另一株薄荷苗旁边，举起小水壶浇水，可他力气小，水壶嘴没对准，水浇到了叶子上，还溅了自己一脸。他没哭，反而咯咯笑起来，用小手擦了擦脸上的水，又继续浇水。
叶之澜看着他们的样子，忍不住说：“汀汀，你看姐姐怎么浇的，把水浇到土里，薄荷才能喝到哦。”萧汀点点头，学着姐姐的样子，把水壶嘴对准土里，这次水没浇到叶子上，他兴奋地喊了一声，又继续给下一株薄荷浇水。
浇完薄荷，叶澜又跑到院子里的小雏菊旁边，用小水壶给它浇水，嘴里还念叨着：“小雏菊，快喝吧，喝完就能开花了。”萧汀也跟着给小雏菊浇水，两个人蹲在小雏菊旁边，你一口我一口地浇着，直到水壶里的水都浇完了才罢休。
接下来的几天，双宝每天都会跟着萧凡和叶之澜去菜地。他们给薄荷浇水、扒碎土，偶尔还会蹲在地上找蚯蚓，虽然总是把自己弄得满身是泥，却乐此不疲。叶澜还学会了观察薄荷的变化，每天都会跟萧凡说：“爸爸，今天的薄荷又绿了一点！”萧汀则会把自己捡的好看的小石子（这次没往土里塞，而是放在小盒子里）递给萧凡，像是在分享自己的宝贝。
一周后的一个下午，萧凡正在菜地里整理松土后的痕迹，叶澜突然跑过来，兴奋地喊：“爸爸！薄荷开花了！”萧凡跑过去一看，果然，几株薄荷的顶端开出了小小的白色花朵，像星星一样，点缀在翠绿的叶子间，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叶澜蹲下来，小心翼翼地闻了闻薄荷的花，又拉着萧汀过来闻：“弟弟，好香呀！”萧汀也蹲下来，闻了闻，小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叶之澜也走过来，看着薄荷上的小花，笑着说：“咱们的薄荷长得真好，这都是澜澜和汀汀的功劳。”
叶澜听了，得意地挺起小胸脯：“我以后还要帮薄荷浇水、扒土，让它开更多的花！”萧汀也跟着点头，嘴里喊着“花！花！”。
夕阳西下时，一家人坐在菜地边的石板上，看着眼前的薄荷田。薄荷的叶子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金色的光芒，白色的小花随风轻轻晃动，空气中满是薄荷的清香。双宝靠在萧凡和叶之澜身边，叶澜手里攥着粉色小铲子，萧汀手里抱着蓝色小水壶，都有些困了，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萧凡看着身边的妻子和孩子，又看了看眼前的薄荷田，心里满是温暖。他知道，西岸的日子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有着这些细碎的、温暖的瞬间——双宝用小手扒土的模样，叶之澜温柔的笑容，薄荷从泛黄到翠绿再到开花的变化，这些点点滴滴，就像土壤里的养分，滋养着一家人的心田，让日子在平淡中，开出了最甜的花。
往后的日子里，双宝依旧会每天跟着大人去菜地，他们会学着辨认更多的植物，会尝试着给薄荷施肥，甚至会在菜地里种下自己的小种子。而那两把迷你小铲子和小水壶，也成了他们最珍贵的宝贝，被小心地收在院子里的小柜子里，每次去菜地前，都会郑重地拿出来，像是在开启一场新的冒险。
西岸的风依旧吹着，泥土的气息依旧弥漫在空气中，而这片小小的菜地，不仅长出了翠绿的薄荷，更长出了双宝的快乐与成长，长出了一家人最踏实、最幸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