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一被这声质问刺得一个激灵。
他看着姐姐眼中翻涌的痛苦和怀疑,又看了看明优抬头望着他的失望,巨大的压力简直要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宗政一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破釜沉舟地对两人说:“……是。我认识他。很多年前……早在明优被送去华林女学前就认识。”
华林女学。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明优心中的迷雾。
那是原主待过的地方,是炮灰女配一切罪行的起点,也是闵寻之后对她下死手的源头。
宗雪莹震惊地看着弟弟:“华林女学?你……你怎么会那么早认识他?”
自己从小就喜欢钻研学术,没怎么管过这个血缘关系上的弟弟。
可没想到……
他竟然比自己还早认识闵寻!
宗政一的目光掠过宗雪莹,最终定格在明优脸上。
“因为……”他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在撕裂自己,“……因为闵寻,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
宗雪莹彻底呆住,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所以……自己和闵寻之间的恋情,也有自己亲弟弟的插手吗?
女人忍不住攥紧手稿,机械精密的图案数据被她揉成一团。
宗政一没有停顿,仿佛一旦开了口,就必须把所有的黑暗倾倒出来。
明优倒是转过头找了个柔软的小沙发躺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垂点着椅把。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很糟糕的事。闵寻他的自闭症复发,被闵家放弃了。”
说到这,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明优,表现出沉痛的指责,“而我……我亲眼看着那个害了他的人……”
宗政一的声音哽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指向明优,又猛地收回,仿佛那指尖下一秒会戳破什么,“……看着她,变成了你。”
空气死一般寂静。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
宗政一接近明优的目的,昭然若揭。
他不是为爱而来,而为探究而来、为警惕而来,甚至……可能是为某种迟来的审判或防备。
他害怕历史重演。
也害怕眼前这个看似沉静美好的明优,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在唐家伤害了闵寻的恶女。
这几年守在她身边,也不过是为了看清那个炮灰和保护失去幼时记忆的闵寻。
除此之外,他不希望看见自己唯一的姐姐被这个危险的存在伤害。
宗雪莹看看弟弟,又看看忍不住嗤笑的明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一直以为弟弟对明优是纯粹的喜欢,是阳光下的追求。
原来……真相如此不堪,如此冰冷。
宗政一的指控,像冰冷的雨水,浇在她这个代替了‘明优’的人身上。
她终于明白了宗政一那些探究的眼神,那些时而热烈、时而复杂的情绪波动。
都不是给她的。
原来他看的不是作为影后娇纵任性的明优,他看的是那个华林女学里的小女孩。
那个他认定害了他最好朋友的“罪人”。
明优有点疲惫,荒谬感从她的脑袋里涌了上来。
她不是那个“明优”,但她必须背负那个“明优”的过去。
在这个世界里,她似乎永远无法摆脱原主的阴影。
“所以,”明优终于开口,直视宗政一着充满痛苦和挣扎的眼睛,“你接近我,看着我,守着我……就是为了确认,我是不是还像‘她’一样,是个疯子?是不是还会伤害你身边的人?”
她的问题直白而残酷,让这个动摇的男人垂下脑袋,谁也不敢看。
他真的……很恨以前那个明优。
却又忍不住为现在的明优辩解。
这三年并非纯粹的监视,可在明优那双清澈得近乎残忍的目光注视下,他所有的防备和理由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卑劣。
卧室里死寂。
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宗政一的身体晃了一下,像被明优的话抽空了力气。
他没反驳,只是痛苦地闭上眼,默认了。
这就是答案。
他看着自己的每一眼,都带着对那个故意让闵寻发病的、带着纯粹恶意的女孩的审视。
明优没反驳,也没再看宗政一,而是转向宗雪莹。
她脸色灰败,眼神空洞,仿佛世界崩塌了。
“雪莹,”明优叫她,“看着我。”
她茫然地转动眼珠,焦距艰难地落在我脸上。
“我不是她。”
明优说,一字一句很清晰,试图破开她眼前的迷雾。
“那个在过去伤害闵寻,把自己也逼上绝路的‘明优’,不是我。”
宗雪莹的嘴唇哆嗦着,没说话。
她还能相信谁?
为什么连亲人都会欺骗她?
现在对她这么温柔的明优,真的像政一说得那么恶毒吗?
“我不知道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明优继续说,目光坦然地迎向她,也扫过门口脸色惨白的宗政一,“但我知道,我不是她。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任何人。”
毕竟穿成了炮灰,哪怕结局不好,自己也会认下来。
她现在不管怎么看,怎么改变,都会是别人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
但这话不近是说给宗雪莹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闵寻呢?”
宗雪莹的声音嘶哑破碎,“他……他今天为什么来?带着余园……”
这个名字让她又瑟缩了一下。
“不知道。”
明优实话实说,“但宗政一认识他,而且很怕他。”
她又看向宗政一,“你说闵寻是你最好的朋友。那当年的事,你清楚多少?闵寻的自闭症复发,真的是她一个人造成的?”
宗政一猛地睁开眼,眼神剧烈挣扎。
“我……”他喉咙滚动,“我当时……不在现场!我只知道阿寻被送去见唐家养着的小小姐,回来后就就彻底封闭了。谁都不认识!闵家震怒,调查后认定是你……是你刺激了阿寻!所以当时他们放弃了阿寻,也放弃了你……”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和恐惧,“我害怕。我怕你没疯够,也怕你回来报复、伤害姐姐!所以我……我必须看着你!”
宗政一的逻辑太过混乱,恐惧支配下的偏执让他此时失去了所有判断。
他把所有的罪责和恐惧,都投射到了“明优”这个名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