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破案可能不是越快越好,白榆对于快速抓获作案者有一定顾虑。
但在接到任务的当日,白榆还是挑出一些机灵人手,教会一套合适说辞,派往京城各区打探作案者的落脚点。
这时代的人出了门都是同乡抱团,只要从同乡渠道去打探,迟早能发现作案者的线索。
无论是否动手抓人,先把作案者找到了再说。至于以后怎么让抓捕过程看起来显得合理,且慢慢想着。
所以当人手派出去后,白榆除了跟钱千户扯淡,也没别的事情干了。
完全不用像很多影视剧里接到破案任务的主角一样,整日不吃不喝、愁眉苦脸、冥思苦想。
看着天色已经到黄昏,白榆就向钱千户告辞,准备回家。
说起来,自己已经结束了休假,那么官司就算是过去了吧?
晦气已经消散,终于可以搬到新家了。
拥有独立房屋和婢女的京城中产日子,正在向自己招手。
不过下班的白榆刚走到都察院大门外,就被老师陈以勤的仆役堵住了,说是要请他去叙话。
白榆只能调转了方向,边走边抱怨说:“我看你也是陈家老人了吧?
你能否劝劝老师,以后召见我的时间,可以选在上直时吗?”
白榆真不想到了下直后,还要去谈工作啊。
不用想,向来对待自己冷淡的陈老师今天突然召请自己,肯定与这次揭帖之事有关。
毕竟揭帖内容里,裕王也是主角之一,作为裕王府讲官和裕王老师,陈以勤怎么可能不关注?
到了陈宅,白榆对陈老师见过礼后,就恭恭敬敬的站在边上,等待着老师的训示。
但是陈以勤欲言又止,几次想开口又闭上了嘴,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白榆忍无可忍,反客为主的说:“老师是不是想问,那些揭帖是不是我发的?”
陈以勤有点不好意思,这样无缘无故公然怀疑别人的行为,确实也不太君子。
面对老师,白榆又不能发火,甚至还要反过来安慰老师:
“老师不必为此介怀,这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并不是唯一怀疑我的人。”
陈以勤叹口气说:“不是我多疑,主要是因为,这次事情的投机意图实在太强了。
作案者在裕王和景王之间挑拨,肯定也是为了博取利益,在未来储君问题上进行冒险投机。”
白榆算是听出来了,陈老师这意思就是,这种敢于冒险投机的行为太像他白榆了。
虽然白榆上辈子非常讨厌反思怪,遇到问题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正错误都是别人的。
但这时候,白榆也不禁反思起来,自己这种仿佛在游戏中“开外挂速通”的简单粗暴风格,是不是该收敛点?
别总是出点稀奇古怪的事情后,熟悉自己的人就往自己身上联想。
而后白榆就答道:“我前几天刚弄死了一个左都御史,这几天我肯定想要低调一些,没有心思再搞事。”
“弄死一个左都御史”这种黑话说出来,让陈老师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又对白榆请求说:“我另外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会不会连累裕王府。
比如说让世人产生误会,以为是裕王府策划了此事,目的就是逼着帝君明确表态。
你在西城副总探位置上,肯定要参与案件调查,有什么新消息要多多通气,尽可能维护裕王府的声誉。”
这也是陈以勤把白榆找过来的原因之一,他虽然是君子,但也渐渐发现,在日趋复杂的政治生态中,有时还真少不了白榆这样的政治密探。
白榆答话说:“老师放心!我已经锁定了作案者,就是完全没有线索和证据,可能暂时不方便直接动手。”
陈以勤一个翰林词臣,竟然理解不了白榆这几句话。
首先,如果没任何线索和证据,怎么锁定的作案者?全靠凭空捏造和构陷么?
其次,你们厂卫办案,真的需要线索和证据么?什么时候如此讲究程序正义了?
白榆为难的说:“被我锁定的人肯定是真正作案者,但如果我无缘无故的就能从京师百万人口里找到目标,会被别人怀疑我是同案犯或者知情者。
所以最好要有个由头,让我的破案过程看起来更加合理一点,免得遭人怀疑。”
陈以勤使劲想了好几遍,才明白了白榆这番话的意思。
大概就是说,已经有了答案,但需要一个合理过程。
于是陈老师忍不住指点说:“我猜测做这事的人,一定是个不得志的官员。
但他只匿名发揭帖,无法有什么收益,还要有进一步动作才有可能受益。”
白榆很感兴趣的问道:“还能做什么?”
陈以勤继续说:“他先把舆情挑起来,然后就有了借口,可以趁机给帝君上书。
就说外面议论纷纷,言及陛下对裕王不利,请求早日册立裕王为东宫,如此才能安定人心云云。
万一帝君真的就此册立,他这拥立大功不就到手了?”
白榆下意识的说:“怎么可能?就帝君那个怕死的样,碍于二龙不相见的谶语,绝对不可能明着册立东宫。”
陈以勤恨不能堵上耳朵,不听孽徒这些无君无父的屁话。
“当我什么也没说,老师你继续。”白榆连忙道。
陈以勤喝口茶平复了心神,然后才道:“所以如果不出我预料,作案者肯定会上书请立裕王,像你一样臆想以此投机富贵。
你只要去通政司或者左顺门文书房这两个朝廷奏章收发节点,查阅近期关于册立之事的奏章,肯定能发现线索!
或者说,揭帖事件之后请求册立的人,就是嫌疑人!”
白榆顿时宛如醍醐灌顶,他怎么就没想到,这样去找线索?
只能说,当今白榆主要身份是个基层小头目,从来没有上过奏疏,所以就没往这方面想过,这就是个人意识的局限性。
有了寻找线索的方向,那过程不就合理了吗?
白榆大喜,对陈以勤大加夸赞道:“不愧是指路明灯一样的老师,总归是有几分机敏,倒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书呆子!”
陈以勤:“......”
你确定这是夸人?你踏马的不会夸人就别说!
于是陈老师非常严肃的对白榆说:“公事谈完,下面就要说说你学业的事情。
你总不能一直荒废学业吧?什么时候开始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