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内的震颤越来越剧烈，头顶的碎石如暴雨般砸落。叶凡的靴底碾过一片碎玉，内天地里的灵气像被抽打的惊涛，在识海中炸响预警。
他余光扫过前方——苏倾雪的月白纱衣被火星燎出三个焦洞，却仍用脊背死死护着秦挽霜，那抹藏青儒生长衫的衣角被她攥得发皱；墨流苏的玄色大氅挂在石壁凸起处，正单手将楚红妆往肩上提，小姑娘的银铃发饰撞在他锁骨，叮铃作响；最前头的林昭月太初剑嗡鸣，剑气凝成半透明的屏障，将迎面砸来的石笋生生劈成两截。
“往左三步！”楚红妆突然尖叫。话音未落，他们脚边的青石板“咔”地裂开，三根淬毒的青铜刺从地底暴射而出。墨流苏瞳孔骤缩，拽着楚红妆的手臂猛一旋身，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青铜刺擦着楚红妆的耳尖钉入墙内，泛着幽蓝的毒雾在空气中散开。
“臭老鬼，掐疼了！”楚红妆反手揪住墨流苏的耳垂，另一只手快速结印。她腕间的银镯突然爆出一团黑雾，上百只半指长的赤蛊从中飞出，顺着裂缝钻入地底。不过三息，传来“咔嗒”一声机括轻响，青石板重新闭合。
“这是九连环翻板，”楚红妆拍了拍裙摆的尘土，指尖沾了点石壁上的血渍凑到鼻尖，“夜老鬼怕有人偷他的血池秘宝，从入口到血池布了十七道机关。刚才那是第七道。”她歪头冲叶凡笑，虎牙在火光里闪了闪，“不过有我的赤蛊探路，剩下的十道...小意思。”
叶凡攥紧腰间的九霄环佩，琴身传来微微震颤。他能听见血池方向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像是某种远古凶兽在撞开层层岩石。“加快速度。”他低喝，手掌按在林昭月后背，将一缕内天地灵气渡入她体内。太初剑的光刃瞬间暴涨三寸，劈开的碎石雨里竟裹着几具青面獠牙的干尸——是夜无极用尸毒养的守宫尸。
“这些尸傀吸了血池怨气，”苏倾雪突然开口，她护着秦挽霜的手松了松，袖中滑出一支玉箫。萧管轻颤，清越的琴音混着毒雾散开。那些干尸的关节“咔咔”作响，原本扑向林昭月的动作突然顿住，转而互相撕咬起来。“霜儿，捂好口鼻。”她侧头对秦挽霜低语，眼尾的泪痣因用力而微微发红。
秦挽霜的手指在袖中攥成拳。她望着苏倾雪被烧破的纱衣下露出的一截雪腕，那里有新添的三道焦痕，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倾雪姐...”她刚开口，就被叶凡的低喝打断：“到了！”
众人眼前豁然开朗。两扇青铜巨门矗立在通道尽头，门扉上刻满吞云吐雾的饕餮纹，门缝里漏出一缕刺目的天光。但不等他们松气，门两侧的石壁突然弹出十二支连弩，箭头在火光下泛着寒芒。
“是机关连珠弩！”墨流苏将楚红妆往身后一推，玄铁匕首掷出，钉住了左侧的机括。可右侧的弩箭已破空而来，目标正是最前面的林昭月。
“退！”林昭月清喝一声，太初剑倒转，以剑脊拍在秦挽霜后背，将她推至苏倾雪身侧。她自己则旋身跃起，剑气在周身凝成银色光盾。弩箭撞在光盾上，发出密集的金铁交鸣。可光盾上的裂纹也在迅速蔓延——这十二支弩箭竟是用天外陨铁所铸，连太初剑的剑气都难以完全抵挡。
“红妆！”叶凡突然转身。楚红妆立刻会意，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了道血符，甩手掷向右侧石壁。赤蛊群从她发间窜出，顺着血符钻进石缝。“咔”的一声，右侧机括冒出青烟，弩箭“叮”地坠地。
林昭月趁机欺身到青铜门前。她仰头望着门顶的八卦阵图，素白指尖按在眉心，太初剑的剑鸣突然拔高八度。“太初·破！”她轻喝，剑气如银河倾泻，精准劈在八卦阵的生门位置。青铜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锈迹斑斑的门轴断裂，阳光“轰”地灌了进来。
众人踉跄着冲出门外。山风裹着青草香扑面而来，秦挽霜的儒生长衫被吹得猎猎作响，她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眼眶突然发酸。苏倾雪的纱衣被风掀起，露出腰间寒梅阁的银质腰牌，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墨流苏扶着石壁喘气，玄色大氅上多了五道抓痕——刚才最后一道石笋砸下时，他替楚红妆挡了那一下。
“走！”叶凡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他望着地宫方向腾起的尘烟，那里隐约传来巨石崩塌的闷响，还有某种兽类的嘶吼，正穿透层层岩石，越来越近。众人沿着山路狂奔，直到钻进一片茂密的竹林。
叶凡确认四周没有埋伏，才扯了扯领口，从怀中取出一卷染血的羊皮卷轴——这是他在夜无极崩塌前的瞬间，从那堆碎骨里抢出来的。竹影斑驳落在卷轴上。叶凡展开的手突然顿住，瞳孔微微收缩。卷轴上的字迹是用活人血写的，还带着腥气。第一行便写着：“血池封镇之物，乃上古凶神饕餮残魂。以万人血祭养百年，可助本座夺舍重生，踏足长生...”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叶凡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抬头望向地宫方向，那里的尘烟已散，只余一片焦土。但他分明感觉到，有一道阴冷的目光，正穿透重山，锁在自己后颈。
“叶郎？”苏倾雪的声音带着担忧。她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指尖轻轻搭在他手背。叶凡低头，看见卷轴上最后一行字：“若吾身陨，残魂必附血池凶物，寻夺舍之人...切记，切记。”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众人——林昭月正用剑鞘挑开竹枝，查看是否有埋伏；楚红妆蹲在地上逗弄刚孵出的小蛊，发间银铃随动作轻响；墨流苏在替秦挽霜整理被勾破的衣袖，长公主的耳尖微微发红。风掠过他的发梢，带来若有若无的腥气。
叶凡握紧卷轴，内天地里的灵气如沸水般翻涌。他望着众人的侧影，眼底的暗芒渐盛——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亲近之人，因他而陷入危机。不管那血池里的东西是什么，他都要...
“叶大哥，过来看看！”楚红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小姑娘正蹲在竹丛边，指尖捏着只翠绿的小螳螂，“这虫子的纹路像不像...”
叶凡的目光从楚红妆脸上移开，重新落向地宫方向。那里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一团阴云，像只巨大的眼睛，正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