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得村口老槐树的枝桠沙沙作响，叶凡站在树影里，掌心贴着粗糙的树皮。内天地中翻涌的天道之力顺着指尖渗入树干，刹那间，他能清晰感知到二十丈外死士甲胄上铜铃的震颤频率——每一步，都是催命的七五拍。
“叶郎。”身侧传来极轻的响动，苏倾雪不知何时已从树顶掠下，发间那支淬了剧毒的银簪擦过他耳垂，“东巷第三块青石板下的绊雷，我多埋了三枚火磷弹。刚才试了试，引信能延滞半柱香——足够让他们踩进连环阵。”她说话时，眼角的泪痣随着嘴角的笑意轻颤，可指尖却在快速结印，将最后一道机关符拍进树根。
林昭月的剑突然嗡鸣如鹤唳。叶凡转头，正见她素白的衣袖被风卷起，露出腕间那道与他同刻的同心剑痕。“碎星境的来了。”她的声音比剑刃更冷，却在尾音泄了丝几不可查的温度，“三十七个。”话音未落，剑尖突然划出半弧，月光顺着剑锋流淌成银链——那是苍梧剑宗“破云式”的起手式，她竟在未运功时便引动了剑气。
“姐姐们可真会挑时候。”楚红妆的笑声从左侧断墙后传来，十二只血色蛊虫从她袖中飞出，绕着众人盘旋成环。她歪头看向叶凡，额间的银饰随着动作轻晃，“我让万毒蜂去探了探，北边树林里有股子腐臭味，像是幽冥宫新炼的‘尸毒旗’。”说着，她指尖弹出颗朱红药丸抛向叶凡，“含着，那旗子的毒能蚀骨。”
远处传来铁枪挑飞碎石的脆响，秦挽霜从西边跃上墙头，玄色劲装下的铠甲泛着冷光。她单手扶着枪杆，另一只手朝叶凡比了个“三”的手势——这是他们约定的暗语：三个百人队，分三路包抄。“村后芦苇荡的伏兵已经就位。”她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带着点被压抑的锐芒，“若他们敢从水路绕，我让他们连尸体都喂鱼。”
叶凡望着四女，喉结动了动。前世陨落时，他望着背叛者的脸，只恨自己孤身一人；如今，内天地里翻涌的不只是天道之力，还有这些与他同生共死的温度。他深吸一口气，内天地中的山川虚影突然暴涨三尺——这是他突破裂天境后，内天地第一次在实战中自发扩张。
“宫主！”苏寒的喊声响得突兀，像是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深潭。这位寒梅阁阁主跑得发冠歪斜，腰间的玉牌撞在树干上，发出清脆的“咔”声——那是他方才撞断了半道绊雷的引信。“幽冥宫大宫主......”他扶着树干喘气，喉结剧烈滚动，“他带着长生境的‘九幽冥君’来了！方才我在药庐后墙，亲眼见那老东西踩着阴云，脚下的虚空都在往下淌黑水！”
叶凡的瞳孔骤缩。长生境强者，那是能引动天地法则的存在——前世他证道问道时，曾见过一位长生境大能挥手间冻住整条江河。此刻他内天地中的天道之力突然变得粘稠，像是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压制。他能清晰感觉到，山梁方向涌来的气息正在扭曲周围的灵气，连林昭月的剑气都开始出现细微的偏移。
“怕么？”他突然转头看向林昭月。少女的睫毛颤了颤，剑刃上的银芒却更盛。“当年师尊说，太初剑典的至境，是‘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她抬眸望他，眼底有星火在烧，“我现在，想见你站在巅峰的模样。”
苏倾雪的手搭上叶凡后腰，那里别着她亲手锻造的淬毒匕首。“寒梅阁的规矩，”她的吐息拂过他后颈，“护短，要护到天塌。”
楚红妆的蛊虫突然全部落在叶凡肩头，十二只虫身同时亮起红光。“我养的蛊，”她歪头笑，“只认主人的血。”
秦挽霜的铁枪重重顿在地上，震得墙灰簌簌而落。“大楚长公主的战旗，”她望着山梁方向，声音里有金戈相击的清越，“从不倒在自己人背后。”
夜风突然转了方向，卷起村口的尘土，模糊了众人的眉眼。叶凡摸向腰间的九霄环佩，那柄古琴在他掌心发烫——这是禁地认主的神器，前世他到死都没摸到的机缘。内天地中，他能看见自己推演了十年的《太初合天诀》功法图卷正在自动展开，每一道纹路都在与天道之力共鸣。
“苏老。”他转头看向苏寒，“去村西地窖，把我藏的那坛‘破虚酿’搬来。”见老者愣住，他笑了笑，“长生境又如何？当年我能从问道境斩落伪长生，今日......”他的目光扫过四女，“有她们在，我能斩真长生。”
苏寒突然挺直腰杆，白发被风扬起，倒像是年轻了二十岁。“是！”他转身时，腰间玉牌突然碎成齑粉——那是寒梅阁的护主玉，方才替叶凡挡了道阴毒的探查。
山梁上的战鼓再次炸响，比之前更急更沉。叶凡能听见死士们甲胄相撞的声响，混着喉咙里压抑的低吼，像潮水般漫过荒草。林昭月的剑尖突然点地，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细纹——这是她运起“太初剑典”第三层的征兆；苏倾雪的手指在虚空划出最后一道机关符，发间银簪的寒光刺痛了月光；楚红妆咬破指尖，血珠滴在蛊虫身上，十二只虫同时发出尖啸；秦挽霜的铁枪挑起块磨盘大的石头，随手甩向村东——那是给伏兵的信号。
“叶郎。”苏倾雪突然轻笑，“你说过，内天地里要种满我们的花。”她伸手摘下鬓边的红芍药，别在叶凡耳后，“等打完这仗，我要在你内天地里种十里桃花。”
叶凡望着她染了胭脂的指尖，突然想起六岁那年在祠堂偷听到的预言：“此子命犯孤星，一生唯有血火相伴。”可此刻，他内天地中翻涌的，分明是比血火更炽热的温度。
山梁上，那道比夜色更浓的身影终于清晰。九幽冥君的黑袍上绣着百鬼夜行图，每走一步，图上的鬼物便活过来，发出刺耳的尖笑。他的目光扫过村口，落在叶凡身上时，嘴角勾起阴毒的弧度。
“小友。”他的声音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渗出来的，“你让本宫损失了三千死士，三尊碎星境长老。今日......”他抬手，虚空中凝聚出柄黑雾缠绕的骨剑，“我要你看着你的道侣们，先你一步下地狱。”
林昭月的剑率先出鞘，银芒划破黑暗，在虚空中留下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苏倾雪的绊雷在死士方阵中炸响，火磷弹的光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楚红妆的蛊虫如血色暴雨，扑向九幽冥君的面门。秦挽霜的铁枪已经刺穿了第一个冲上来的碎星境死士，鲜血溅在她铠甲上，开出妖异的花。
叶凡深吸一口气，内天地中的山川虚影彻底凝实。他能感觉到，天道之力正顺着九霄环佩的纹路涌入体内，前世的功法、今生的推演、四女的羁绊，在这一刻全部化作掌心的力量。他望着九幽冥君，嘴角勾起前世从未有过的笑容——那是胜券在握的笑，是终于不再孤单的笑。
“战。”他轻声说，声音却像惊雷般炸响整个战场。九幽冥君的骨剑已经挥下，而村口的五人，正迎着这足以毁天灭地的一击，踏出了第一步。
（远处，苏寒抱着酒坛从地窖冲出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村北的山坳里，七盏幽绿色的灯笼突然亮起——那是幽冥宫大宫主的座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