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层仓库的金属闸门缓缓升起时，一股混合着灰尘与机油的气味扑面而来。吴邪站在考核队伍的末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口香糖——那是他和白昊天连夜准备的“武器”，薄荷味的胶基里掺了点特制的遮光粉末，足以暂时遮住光源。
“都给我听好了！”丁主管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他手里拿着个扩音喇叭，三角眼扫过面前的七名考核者，“二层考核，只有一项——码货。”
人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码货是十一仓最基础的工作，谁也没想到二层考核会这么简单。
丁主管冷笑一声，指了指仓库顶端：“但这里的码货，得按‘星图’来。看到那盏灯了吗？”
众人抬头，只见仓库穹顶的正中央挂着一盏特制的射灯，光芒透过棱镜折射出无数光点，在货架上投下一片璀璨的“星空”。其中最亮的那一颗，正对着仓库中央的红色标线。
“那是‘启明星’，”丁主管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威严，“所有货物都要按照启明星的坐标码放，偏差不能超过三厘米。看到货架上的荧光条了吗？每移动一件货物，荧光条就会记录一次位置，三次偏差超过标准，直接淘汰。”
他顿了顿，目光在吴邪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考核限时四小时，完成五十件货物的码放就算通过。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其他六名考核者立刻冲向最近的货箱。他们大多是十一仓的老员工，对码货流程熟稔于心，很快就推着推车在货架间穿梭起来。只有吴邪站在原地没动，仰头盯着那盏启明星。
灯光的角度很微妙，刚好能在每个货架的指定位置投下光斑，就像天然的坐标。但他注意到，射灯的底座有些松动，似乎是被人动过手脚。
“想给我来个‘坐标偏移’？”吴邪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早就料到丁主管会耍手段，启明星的光芒看似稳定，实则可能随时变动——一旦光源偏移，所有依赖它码货的人都会出错。
他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三分之一的口香糖，剥掉糖纸，揉成小球。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货箱上，他假装整理袖口，不动声色地靠近最近的三个货架。
货架的金属框架上有许多不起眼的凹槽，吴邪将口香糖球精准地塞进凹槽里，又用手指抹了抹边缘，确保从远处看毫无破绽。这些藏起来的口香糖里都裹着荧光粉，是他和白昊天用紫外线灯调试过的，亮度刚好能在黑暗中显形——这是他留的后手，万一启明星彻底失效，这些荧光点就能作为临时坐标。
做完这一切，他才推着空车走向仓库深处。那里的货架最高，光线最暗，也是启明星光芒最容易被遮挡的地方。
***“那小子在干什么？”监控室里，丁主管盯着屏幕上吴邪的身影，三角眼微微眯起。他特意让人松动了射灯底座，只要他按下手边的按钮，启明星的光芒就会以每分钟一毫米的速度偏移，四小时下来，足够让所有货物的码放位置出现致命偏差。
可吴邪的举动太反常了——既不急于码货，又在货架上鬼鬼祟祟地摸东西，倒像是在布置什么。
“主管，要不要现在启动偏移装置？”旁边的助手低声问。
“再等等。”丁主管摸了摸下巴，“我倒要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样。”
此时的仓库里，吴邪已经来到最内侧的货架区。这里的货箱都贴着红色标签，属于“精密货物”，码放要求最严格，也是最容易出错的环节。他停下推车，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口香糖，剥开糖纸露出里面的银色锡纸。
锡纸被他揉成小团，小心翼翼地粘在启明星光芒直射的位置——那是一个生锈的货架挂钩，平时很少有人注意。做完这一切，他对着挂钩吹了口气，确保锡纸牢牢粘在上面，然后才转身去搬货箱。
第一箱货物是个半人高的陶罐，表面刻着云纹，属于需要“竖放”的类别。吴邪推着它来到指定货架，抬头看了看启明星的光斑，又低头核对了一下货架上的刻度，将陶罐稳稳地嵌进凹槽里。
荧光条立刻闪烁了一下，发出“滴”的轻响——记录成功，偏差0.5厘米。
不远处传来一阵懊恼的喊声。一个戴眼镜的考核者正对着自己的货箱皱眉，他码放的金属盒明显歪了，荧光条的红光闪个不停。
“第一次偏差！”丁主管在监控室里记了一笔，嘴角露出满意的笑。
***时间一点点过去，仓库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启明星的光芒果然开始缓慢偏移，虽然肉眼难以察觉，但对精度要求极高的码货工作来说，这点偏差足以致命。
第二个小时刚过，已经有两名考核者因为三次偏差被淘汰。他们离开时脸色铁青，嘴里嘟囔着“光线有问题”，却没人敢质疑丁主管定下的规则。
吴邪的进度不算快，但异常稳定。他每码放一件货物，都会花半分钟时间核对位置，有时甚至会绕到货架背面，用手指丈量光斑与刻度的距离。没人注意到，他每次弯腰时，都会悄悄在货架的隐蔽处粘上新的口香糖荧光点。
这些荧光点组成了一条隐秘的“备用坐标”，而坐标的参照系，是仓库角落里一盏不起眼的应急灯——那是他提前选好的“第二颗星”。应急灯的光线虽然微弱，但位置固定，不受射灯影响，足以支撑他完成剩下的码货。
“这小子怎么回事？”监控室里的助手忍不住咋舌，屏幕上显示，吴邪的二十件货物全部零偏差，“他就没受启明星偏移的影响？”
丁主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加大了射灯的偏移幅度，甚至故意让启明星的光芒在吴邪码货时突然闪烁了几下，但对方总能迅速调整位置，仿佛早就知道光线会出问题。
“他肯定留了后手。”丁主管死死盯着屏幕，目光扫过吴邪接触过的每一个货架，“去，让李加乐去看看，他到底在货架上藏了什么。”
***李加乐接到命令时，正在仓库外围整理淘汰者的工具。他捏着手里的对讲机，指节发白——吴邪之前给他看的照片还揣在口袋里，丁主管走私诡货的证据像块石头压在他心上。
去查吴邪的底细，等于帮丁主管害人；不去，又怕自己的把柄被抓住。
犹豫再三，李加乐还是推着一辆空车走进了仓库深处。他假装整理货箱，眼睛却在货架上飞快地扫视。很快，他就在一个角落的货架背面发现了异样——一团口香糖粘在那里，在应急灯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绿光。
“找到了……”李加乐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认出这是特制的遮光口香糖，能吸收特定波长的光线，显然是用来对付启明星的。
就在这时，吴邪推着下一件货物走了过来。两人目光相撞，李加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手心里全是汗。
“帮我个忙。”吴邪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丁主管让你来找这个，对吗？”他指了指口香糖，“你可以告诉她你找到了，但能不能……等我完成最后五件再汇报？”
李加乐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自己哥哥临死前的眼神，想起丁主管这些年的威胁，又看了看吴邪平静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算计，只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坦诚。
“……好。”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个字，转身快步离开，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第三个小时，启明星的光芒已经偏移了将近两厘米。又有两名考核者被淘汰，剩下的人里，只有吴邪和一个络腮胡男人还在坚持。
络腮胡显然也发现了光线的问题，他变得越来越急躁，码货的动作都带着火气。一次码放青铜鼎时，他因为光线突然闪烁，手一抖，鼎身撞在了货架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第三次偏差！淘汰！”
络腮胡愤怒地一脚踹翻了推车：“这光线根本有问题！丁主管是故意的！”
没人理会他的抗议。仓库里只剩下吴邪一个人，他还有最后十件货物要码。
监控室里的丁主管彻底坐不住了。他看着屏幕上吴邪沉稳的身影，突然按下了一个红色按钮——那是启明星的紧急关闭键。
“砰！”
仓库顶端的射灯突然熄灭，所有“星光”瞬间消失，只剩下应急灯微弱的光芒。整个仓库陷入一片混乱，货架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怎么回事？”吴邪停下动作，抬头看向穹顶。他知道，丁主管这是要釜底抽薪。
其他还没离开的考核者都惊呼起来：“灯灭了！没法码货了！”
丁主管的声音通过广播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启明星故障，按规则，所有未完成考核的人……”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滴”“滴”的轻响打断了。
吴邪打开了自己的手电筒，光柱精准地照在货架上——那些他提前粘好的口香糖荧光点在黑暗中亮起，像一串隐秘的路标。而他的目光，正落在仓库角落的应急灯上，那里的光芒虽然微弱，却像一颗沉默的星星，为他指引着方向。
“最后十件，开始。”吴邪推着推车，走向下一个货架。
他的动作比之前更快，因为不需要再核对启明星的坐标。应急灯的光线在他脚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划定的坐标上。
陶罐、青铜鼎、金属盒……一件件货物被精准地码放到位，荧光条不断发出成功的轻响，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丁主管在监控室里目眦欲裂。他看着吴邪利用那些不起眼的荧光点完成码货，看着应急灯的光芒成为新的坐标，突然明白过来——对方早就预料到他会关掉启明星，甚至连备用的“星星”都选好了。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手指死死攥住桌角，“他怎么可能……”
***当最后一件货物的荧光条发出“滴”的长音时，仓库的射灯突然重新亮起。启明星的光芒依旧偏移着，但此刻已经没人在乎了。
吴邪站在仓库中央，额头上布满汗水，工装的袖子被货箱划破了一道口子，但他的眼神异常明亮。四小时刚好结束，五十件货物，零偏差。
丁主管从监控室走出来，脸色像死灰一样难看。他看着吴邪，三角眼里充满了震惊、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你……”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吴邪没看他，只是走到货架边，抠下了一块口香糖荧光点，在指尖揉了揉：“丁主管，十一仓的规则是‘按坐标码货’，但没说必须用哪颗星的坐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还亮着的荧光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仓库：“就像有些人总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却忘了，星星不止一颗。”
李加乐站在人群后面，看着吴邪的背影，悄悄将口袋里的照片又往深处塞了塞。他知道，从今天起，十一仓的天，可能要变了。
白昊天在仓库门口等他，手里拿着瓶冰水，脸上笑开了花：“我就知道你能行！”
吴邪接过水，一口气喝了大半，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浇灭了四小时的燥热。他看着小姑娘眼里的光，突然觉得，这场考核赢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有那些藏在规则缝隙里的公道。
“走了，”他拍了拍白昊天的肩膀，“去领新的胸牌。”
阳光透过仓库的气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小块光斑。吴邪的影子走在前面，坚定而沉稳，仿佛无论前方有多少暗礁，他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照亮前路。
丁主管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突然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货箱上。金属的闷响在仓库里回荡，像一声迟来的认输。但他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还在燃烧——他知道，这还没完，十一仓的较量，从来不止于一场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