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躺在床上,浑身缠满了绷带,像一朵被风雨摧残后勉强收拢花瓣的白荷。太医刚换完药,嘱咐她务必静养,切不可动气。乾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还疼吗?”他声音放得极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若不是他纵容皇后在后宫作威作福,紫薇何至于遭此毒手?
紫薇摇摇头,声音轻得像羽毛:“谢皇上关心,好多了。”她不敢看乾隆的眼睛,怕自己眼里的孺慕之情会泄露心底的秘密。这几日乾隆几乎每日都来探望,嘘寒问暖,甚至亲手喂她喝药,那份迟来的父爱像温水,一点点浸润她干涸的心田,却也让她越发惶恐——若真相揭开,这份温情会不会变成最伤人的利刃?
乾隆叹了口气,站起身:“你安心养伤,漱芳斋这边,朕已经让尔康调了几个高手过来,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屋内,“皇后那边,朕也敲打了,她再敢胡来,朕绝不轻饶。”
小燕子在一旁听着,拍着胸脯道:“皇阿玛说得对!以后谁也别想欺负我们!不过光靠别人保护不行,我决定了,大家都跟我学武!”她说着,就比划了一个拳头,差点打到旁边的小桌子。
“你消停点吧,”永琪无奈地拉住她,“紫薇还需要静养呢。”
乾隆被小燕子逗笑了,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学武也好,强身健体。只是别再像上次那样,把容嬷嬷打得鼻青脸肿了。”
提到容嬷嬷,小燕子吐了吐舌头:“谁让她先欺负紫薇的!”
乾隆没再追究,又嘱咐了紫薇几句,才带着人离开。他一走,尔康就快步走到床边,看着紫薇手臂上渗出的血迹,心疼得不行:“是不是换药太疼了?”
紫薇摇摇头,握住他的手:“我没事。倒是你,这几日肯定没休息好,眼底都是红血丝。”
“我不碍事,”尔康低声道,“只是……皇上对你是不是太亲近了些?”他这话憋了好几日,乾隆看紫薇的眼神,与其说是对一个有才情的宫女的欣赏,不如说带着一种复杂的怜惜,甚至……有几分他看不懂的探究。这种模糊不清的态度,让他心里像揣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紫薇何尝没察觉到,只是她无法解释这份亲近的来源。她低下头,声音有些涩:“皇上只是同情我……”
“但愿如此,”尔康皱眉,“我总觉得不安。等你伤好点,我们还是想办法离开皇宫吧,这里太危险了。”
小燕子在一旁听着,不乐意了:“离开皇宫?那紫薇认亲的事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点希望!”
“可留在这儿,紫薇随时可能再受伤害!”尔康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皇后这次没得逞,下次只会更狠毒!”
“那我们就跟她斗到底!”小燕子梗着脖子,“我就不信斗不过那个老妖婆!”
两人正争执,尔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食盒:“别吵了,我带了些点心过来。对了,皇上刚才让人来传话,说过几日微服出巡,要带上小燕子和紫薇。”
“真的?!”小燕子眼睛一亮,瞬间忘了吵架的事,“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出宫玩了!”
紫薇也有些惊讶,看向尔康,见他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便明白了他的顾虑——宫外不比宫内,人多眼杂,变数更多。
几人正说着,永琪从外面走进来,脸色有些复杂:“刚才碰到皇上身边的小李子,他说……皇上好像有话要跟我们说,让我们现在就去御书房。”
御书房内,乾隆正翻看着奏折,见几人进来,放下朱笔,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都坐吧。”
等人坐定,乾隆才慢悠悠地开口:“过几日微服出巡,朕打算带你母亲一起去,让她也散散心。”他口中的“你母亲”指的是令妃,众人听了都没觉得奇怪。
“另外,”乾隆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小燕子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小燕子,你也不小了,有没有想过……终身大事?”
小燕子一愣,脸“腾”地红了:“皇阿玛说这个干什么?我还小呢!”
乾隆笑了笑:“不小了,该考虑了。朕看尔康这孩子不错,文武双全,对你也上心,你觉得他怎么样?”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尔康猛地站起来:“皇上!万万不可!”
小燕子也急了:“皇阿玛!我跟尔康是好兄弟!怎么能……怎么能婚配呢!”
永琪坐在椅子上,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一直知道尔泰也喜欢小燕子,却没想到皇上会突然提起婚配,对象还是尔康。
乾隆看着众人惊慌的样子,挑了挑眉:“怎么?你们觉得尔康配不上小燕子?”
“不是的皇上,”尔泰也站起身,语气有些急促,“小燕子性子跳脱,尔康哥哥稳重,两人性子不太合适。”他这话看似在说尔康,实则是在为自己和永琪争取机会。
乾隆没再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朕就是随口问问,你们也别太紧张。微服出巡的事,你们好好准备一下,尤其是小燕子和紫薇,多带些衣物。”
从御书房出来,几人都松了口气,气氛却有些微妙。
“刚才吓死我了,”小燕子拍着胸口,“皇阿玛怎么会想到把我和尔康凑一对?”
永琪看了尔泰一眼,犹豫着开口:“尔泰,你……”
尔泰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我早就想通了,小燕子心里只有你,我就不掺和了。咱们是兄弟,不能因为一个姑娘伤了和气。”他这话既是在退让,也是在表明心意。
永琪心里一暖,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兄弟。”
尔康在一旁看着,心里却没底。皇上突然提起婚配,绝不是随口说说那么简单。他看了看紫薇,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的不安更甚。
回到漱芳斋,几人围坐在一起,商量着微服出巡的事。
“这次出巡,是个好机会,”永琪道,“宫外没有那么多规矩,我们可以找个合适的时机,跟皇上坦白紫薇的身份。”
“我也觉得,”尔泰点头,“只要皇上认了紫薇,皇后就再也不敢欺负她了。我们还可以趁机求皇上赐婚,让你和小燕子、尔康哥哥和紫薇都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小燕子听得眼睛发亮:“这个主意好!到时候我就跪在皇阿玛面前,把什么都告诉他!”
尔康却皱着眉:“没那么简单。皇上对紫薇的态度一直很奇怪,万一……万一他对紫薇有别的心思呢?”
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紫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从未想过这个可能,却也知道尔康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乾隆看她的眼神,确实带着一种让她不安的热度。
“不会的,”永琪摇头,“皇上那么喜欢紫薇,肯定是把她当女儿看。”
“希望如此,”尔康看向紫薇,眼神坚定,“不管怎么样,这次出巡,我们必须把真相说出来。再拖下去,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紫薇点点头,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她既期待着认亲的那一刻,又害怕那一天的到来。若皇上知道她一直瞒着自己,会不会生气?若他真的像尔康担心的那样,对自己有别的心思,她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几天,漱芳斋里一片忙碌。小燕子兴奋地收拾着行李,一会儿装把小刀,一会儿塞个弹弓,恨不得把整个漱芳斋都搬空。紫薇则在一旁安静地整理衣物,偶尔看向窗外,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尔康每日都会来看她,陪她说话,给她讲一些江湖趣闻,试图让她开心起来。可紫薇总能从他眼底看到一丝担忧,那份担忧像影子,时刻提醒着她处境的危险。
出发前一天,乾隆又来了。他带来了一支精致的玉簪,亲自插在紫薇的发间:“这是朕特意让人给你做的,上面刻着‘平安’二字,希望你此去一路平安。”
紫薇的心跳得飞快,低着头道:“谢皇上。”
乾隆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紫薇,你跟朕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紫薇猛地抬头:“皇上认识的人?”
“嗯,”乾隆眼神恍惚,“一个故人。”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拍了拍紫薇的肩膀,“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一早出发。”
乾隆走后,紫薇摸着头上的玉簪,手指微微颤抖。她几乎可以肯定,皇上说的故人就是她的母亲夏雨荷。可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是在试探她,还是……在犹豫?
尔康进来时,正好看到紫薇对着镜子发呆,头上的玉簪在烛光下闪着柔和的光。他心里一紧,走过去轻声道:“在想什么?”
紫薇转过身,看着他,眼里满是无助:“尔康,我害怕。”
尔康把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有我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
紫薇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她知道,不管前路有多少风雨,只要有尔康在身边,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第二天一早,微服出巡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乾隆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便服,看起来像个富态的商人。令妃穿着素雅的衣裙,温婉贤淑。小燕子和紫薇也换上了平民的衣服,跟在后面,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永琪、尔康、尔泰则扮成护卫,跟在队伍两侧。看着小燕子兴奋的样子和紫薇脸上难得的轻松笑容,尔康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这次出巡,能一切顺利。
马车缓缓驶离京城,奔向未知的远方。阳光洒在道路上,像一条金色的带子,牵引着他们走向那个既期待又害怕的真相。尔康看着马车里紫薇的身影,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无论如何,这次出巡,他一定要为紫薇争取到应有的一切,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而此时的坤宁宫,皇后正站在窗前,看着远去的队伍,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她虽然被禁足,却早已安排了人手,悄悄跟在队伍后面。她倒要看看,这微服出巡,能给她们带来什么“好运气”。
一场新的较量,在远离皇宫的路上,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