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见。”萧元辰也回以礼数。
傅行舟这才带着仆役们离开了。
随后，整个王府沉浸在一片欢喜之中。
“阿澜，飞雁，你们可真是王府的大功臣！”程玉笑得合不拢嘴，“阿澜医术过人，飞雁心地善良，连堂堂大雍朝丞相，都要为你们折服！”
“都是王爷慧眼识人，我才有今日的成就。”姜澜淡淡地笑着，似乎一如既往的淡泊名利。
闻言，陆飞雁腼腆一笑：“那也要王爷相助，我才有这个机会。”
萧元瑶更是毫不避讳地开口：“飞雁姐姐可真厉害，若是由你来当我的嫂子，王府恐怕要比如今振兴百倍。”
“元瑶，别乱说。”陆飞雁柔声呵斥着她，眼睛却往萧元辰那边瞥。
萧元辰只是笑着看着她，不置可否。
众人一片其乐融融，姜宁却只是站在角落，好像只有她是多余的。
随后她便不再说什么，转头往梅园走去了。
看着姜宁离开的背影，陆飞雁的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
而姜澜也看着姜宁的背影，神情有些复杂。
身后的喧嚣越来越远，总算到了无人之处，夏香这才把憋了一肚子的话一股脑地倒出来：“二小姐，明明是你救了傅大人，凭什么让他们抢功劳？！那个陆飞雁，未免太不要脸了，竟然睁着眼说瞎话，还有大公子，不，是姜澜，他怎么也跟着她一起撒谎？！”
“小心着点，”姜宁赶紧回过头来捂住她的嘴，又赶紧四下看看，见没人才松口气，“被别人听了去，你这条小命还要不要了？”
夏香这才不再说下去，脸上仍旧是愤愤不平：“二小姐，我不明白，您为王府祈福，您又救了傅大人，可这些，他们不但不念您的好，还连您的功劳都抢了去，您做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
姜宁却只是笑笑：“很多事，都不是只看眼前的。”
“可……功劳都被他们抢去了，还哪有什么以后？”夏香满脸沮丧，“本想着，王妃若是能够因这次的事给王爷挣了面子，就能够讨得王爷欢心，可这下全毁了！”
“那你觉得，我应该在这件事上，跟陆飞雁争上一争？”姜宁看着她的脸，冷不丁地突然开口。
夏香看向她，不由一愣。
姜宁这突然的转弯，实在让她摸不着头脑。
反应过来她说的话，夏香想也不想地点头：“那是当然！您可是救了傅大人，倘若王爷能够因此而和傅大人交好，那就是朝中两大势力的强强联手，您简直是功不可没！就算那陆飞雁救过王爷又如何，您也是王府的大功臣！”
姜宁轻笑着摇了摇头：“事情没有想象的这么简单。”
夏香再次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二小姐，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打哑谜，我都听不明白您的意思。”
姜宁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她早已决定，如果这一次能够成功，那么她一定会将自己的计划都告诉她们。
可如果失败了，她们也不必和她一起承担失败的苦果。
这是她的孤注一掷。
……
姜宁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梅园。
与隔壁热闹的倚竹园形成鲜明对比。
“王妃！”
她进来不久，就有人在身后叫住了她。
姜宁回头，只见三个新来的丫鬟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有事吗？”姜宁淡淡地询问。
其中两人还在面面相觑，踌躇着不知所措，领头的那个却站了出来，似是鼓起了勇气朝她开口：“王妃，孙婆婆已经答应我们几个，要把我们调到倚竹园了，您该不会阻拦我们吧。”
“去吧。”姜宁的脸上没什么波澜。
似乎因为她答应得过快，几个丫鬟愣了一下，回过神后立刻欢天喜地起来。
“谢谢王妃！谢谢王妃！”
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梅园。
人情冷暖，就是如此。
姜宁懒得多看一眼，往楼上走去。
回到房间不久，姜宁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响起。
“想走就走吧，去找孙婆子就是了。”
姜宁猜是哪个丫鬟下人的也来凑热闹，便只想快些打发了去。
“是我。”
门外，却响起了姜澜的声音。
姜宁微微一怔。
门被推开了，姜澜就这么走了进来。
“你这里是怎么回事，怎么外面连个丫鬟都没有，我这一路不需要通报就进来了……”
姜澜皱着眉头，下意识开口，可话还没说完他就沉默了。
姜宁也没心思接话。
为什么没有，他的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果然，下一刻姜澜便别开了目光，脸上显得有些微尴尬，但却只是沉默不语。
房间就这样静了下来。
以前她与姜澜就不算亲近，全都是她努力贴上去讨好他这个大哥，才让两人看起来像是一对兄妹。
可如今，她不再主动踏出这一步，才发现，二人之间本就如此尴尬和疏离。
“不说这个了，”最后还是姜澜先打破了沉默，“我们说点其他的。”
“你想说什么？”姜宁平静地看着他。
姜澜蹙了蹙眉头，又舒展：“我们谈谈吧，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想我们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姜宁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想听听他究竟得出了什么样的结论。
“自从飞雁来了王府，你整个人都变了，一夜之间，她成了所有人的焦点，你的心里一定很受不了吧，”姜澜露出一副怕伤害她，又不得不说的表情，“你嫉妒她，所以才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但这一切并不是没有转圜余地的，只要你肯悬崖勒马，我们还是可以回到过去那样。”
狗嘴里果真是吐不出象牙。
回到过去。
让她继续对他们无条件付出吗？
她恐怕是做不到了。
不过她还是有点兴致听听他还能怎么说。
“我要怎么做，才算悬崖勒马？”姜宁继续问。
听到她这么问，姜澜原本有些严肃的脸这才露出放松的表情来。
“把你救傅大人的事，永远藏在心里。”姜澜的每个字都很清晰。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姜宁对他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
陆飞雁会不会医术，他是最清楚的。
而在这个王府里，又有谁会医术，自然也一目了然。
但他在决定为陆飞雁打掩护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一切了吧。
“为什么？”姜宁看着他，开口询问，“明明是我救了人，傅大人该感激的人是我才对，而今天的那些荣光，本该属于我才对。”
今晚，在这个房间里，姜澜第一次皱紧了眉头：“你怎么还是这么冥顽不灵？”
姜宁困惑不解地看着他：“什么叫冥顽不灵？”
姜澜皱起了眉头，脸色严肃起来：“你常常待在王府里，什么都不懂，那傅家本就和王爷不对付，如今你若是帮了傅家，倘若被那些王爷的支持者知道了，该是何等的寒心。”
姜宁看在眼里，姜澜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他当她还是十岁的小孩，看不懂萧元辰的心意和傅国盛的重要性。
见她不说话，姜澜显得有些烦躁起来：“我这是在保护你，你问什么就不明白？！之前有些事，我是做得有些失了分寸，可那也是为了让你吃个教训，从此能有分寸。如今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就是最亲的人，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姜宁继续问。
以为她松了口，姜澜的声音平缓下来：“如今傅家已经把飞雁当做了救命恩人，那么就只有将错就错，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提，哪怕是王爷面前。”
“好啊。”姜宁痛快地答应了。
姜澜这才露出了一个松了口气的笑容。
翌日。
姜宁照常来给程玉请安。
她来时，才注意到圆桌前只有程玉一个人。
“元辰和飞雁还有事要做，请了安已经走了，元瑶她身体不好，我就叫她回去休息了，以后都不用起这么早了。”
程玉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
以往都是她在这个府里伏低做小，谨小慎微，而如今，眼看着姜宁代替了自己的位置，程玉心里不知道多畅快。
姜宁没有说话。
程玉的脸色倏然一变：“姜宁，你真以为，拿着那几本破账本，就能够对我颐指气使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姜宁随即回答。
程玉却是冷哼了一声：“姜还是老的辣。你若是乖乖的，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我们婆媳二人本可以相安无事，可你为什么非要从中搅合呢？”
这里就剩下她们二人，然后便是她的下人，而姜宁不过是单刀赴宴，自然也对他们强势不起来。
“我……”姜宁动了动唇想说什么。
“这都是你咎由自取！”程玉尖声喊着她。
这么多年来，她伏低做小，日日受苦，而今，就要姜宁全部偿还回来！
姜宁陷入了一阵沉默。
程玉袖子一甩，便将一只碗摔碎在地。
“说起来，你这个儿媳还未给我做过什么事，”程玉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很是满意：“不如就帮我，把这里收拾干净吧。”
姜宁的目光在屋里绕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打扫的工具。
“王妃是想装作听不见吗？”
熟悉的声音在这时响了起来。
昨夜夜深，姜宁没有看清她的样子，却记得她的声音。
昨晚那个出头的小丫鬟，似乎叫云溪。
原来她的新出路竟是在这里。
姜宁看过去，那小丫鬟竟然也直勾勾地看着她，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倒真是不念过往的一场主仆情。
见她不说话，那云溪倒是先皱起了眉头：“王妃迟迟不肯动手，万一老夫人被这碎片划伤了，王妃要如何跟王爷交代？”
“你倒是个尽职的忠仆。”姜宁冷脸看着她，连虚伪都难得做一下。
“那是自然，”云溪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王妃可莫要拖延了，还不快用手把这些碎片一片片地都捡起来？”
姜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程玉的脸色却是一沉：“还不快去照办？！怎么我这个当娘的还使唤不懂你这个儿媳妇了？”
姜宁蹙了蹙眉头，却还是来到了程玉身边，蹲下身，将那碎片一片片地捡起来。
程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然抬起脚来，冷不丁地就朝她手上踩下去。
“嘶……”
姜宁痛呼出声，只见那碎片扎进了她的手掌里，血立刻流了出来。
程玉这才把手拿开，一脸假惺惺：“哎呀，你这儿媳可真是娇贵，怎么连清理个垃圾都能把手弄破了。”
云溪在一旁跟着一唱一和：“王妃怕不是以为，只要自己受伤了，就能以此来逃避收拾东西吧。”
姜宁的眉头骤然收紧，却仍旧是默默地将碎片捡起，扔掉。
程玉就在旁边看着，直到她将所有的碎屑都清理掉，这才幽幽地开口：“我早该给你上这堂课了，别忘了，我才是萧元辰的母亲。”
“是。”姜宁忍着痛应了一声。
眼眶发酸，她却硬是忍住了。
她绝对不要在这些人面前流泪。
“以后记住了，不该管的闲事少管。”程玉最后看着她，意味深长地嘱咐了一句，“行了，没事了，回去吧。”
“是。”
姜宁转身往回走。
“怎么教也教不会的蠢货，真是烦死了。”
身后，程玉谩骂的声音响起。
姜宁没有理会，朝着外面走去。
三日后。
傅府。
“这傅家就是不一样，可真气派。”
一走进傅家的花园，程玉就忍不住感慨起来。
“这丞相家的园林，也不比王府差嘛。”萧元瑶走在程玉的身边，也跟着说道。
随行的傅行舟听了，忍不住一笑：“小小宅院，哪敢跟王府相提并论？”
陆飞雁听到这，却接过话茬来：“傅大人就不要再谦虚了。”
姜宁走在萧元辰身边，却感觉得到，萧元辰的目光始终飘忽在另一道身影上，却不曾为她做过丝毫的停留。
原本她并不该出现在这里，只因傅行舟曾说过，要让她为傅丞相诊治，姜澜这才坚持，一定要让她也来。
她的方子只有她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