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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阅书 >  摆摊女 >   第69章 血戒燃烬

王婆子那阵叮铃哐啷的翻箱倒柜声,在死寂的堂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瘫在冰冷泥地上,半边身子沉得像灌了铅,蚀骨的阴寒在筋骨深处盘踞,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管子疼。左手无名指根那枚糊满血污泥浆的戒指,依旧滚烫,像块烙铁死死箍在皮肉上,烫得神经一跳一跳地抽痛。戒指表面那点暗金碎屑彻底灰暗了,摸上去只剩粗糙冰冷的触感,仿佛真成了块普通的、沾了血污的烂泥圈。

江屿沉重的身体大半重量还压在我身上,冰冷,僵硬得吓人。只有那只骨节分明、沾满凝固黑红血污的大手,如同铁铸的枷锁,死死攥着我的左手,连同那枚丑陋的戒指一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死白,像是焊死在了上面,根本掰不开。

“撒手…疼…”我抽着气,声音嘶哑微弱,带着哭腔抗议。右手徒劳地去掰他冰冷的手指,却如同蚍蜉撼树,纹丝不动。这疯子,都半死不活了,力气还大得吓人。

他毫无反应。紧闭着眼,灰败的脸上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混合着血污和泥浆,沿着鬓角往下淌。每一次微弱艰难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生命即将燃尽的衰败气息,喷在我颈侧的皮肤上。

我的心也跟着他的呼吸,一抽一抽地疼。刚才那点凶戾清醒的光,像是耗尽了最后的灯油,又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晚丫头…药…药来了!”王婆子哆哆嗦嗦的声音响起,带着巨大的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情愿。她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破瓦盆,里面装着半盆浑浊的温水,腋下夹着一卷发黄发硬的粗布,手里还捏着个油纸包,战战兢兢地从里间挪出来。眼睛始终警惕地瞟着没了门的门洞,仿佛那怪物随时会从黑暗中扑出来。

“快!”我顾不上指责她之前的躲藏,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江屿胸口那恐怖的伤口上。那地方被我用手死死捂着,可粘稠温热的血还在透过指缝,缓慢而执拗地往外渗,把他身上褴褛的布条和我半边衣襟都浸透了,暗红一片,散发着浓重的铁锈腥气。

王婆子把东西放在我身边不远处,像是怕沾上晦气,又往后缩了缩,目光扫过江屿那副惨状时,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落在了我被江屿死死攥住的、戴着戒指的左手上。她的瞳孔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意外又让她极度不安的东西,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两下,终究没敢多问。

“先…先擦擦…”她声音抖着,指了指破瓦盆里的水。

我咬着牙,用还能动的右手,费劲地从那卷粗布上撕下相对干净的一角,浸在浑浊的温水里,拧得半干。冰凉的布巾触碰到江屿额头的瞬间,他紧锁的眉头似乎极其微弱地蹙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痛苦的呻吟。

“忍忍…”我声音抖得厉害,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脸上那些细小的伤口和凝结的血块,一点一点擦拭着他脸上、脖颈上的血污和泥浆。冰冷的布巾擦过,露出他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皮肤,还有紧抿着的、线条冷硬却此刻显得无比脆弱的下颌。

每擦一下,心就像被针扎一下。

擦完脸和脖子,我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他胸口那最恐怖的伤口上。那根覆盖着青黑鳞片、带着倒刺的恐怖利爪残端,虽然被江屿最后爆发硬生生扯断了大半,但依旧有一截婴儿手臂粗、布满了粘稠黑色污秽和断裂骨茬的断根,深深地嵌在他左肩胛下方的血肉里!周围的皮肉翻卷着,呈现出一种被严重灼伤和侵蚀的墨黑色,边缘还在缓慢地渗出暗红的血水和粘稠腥臭的黑色液体,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这伤口…看一眼都让人头皮发麻,腿肚子转筋。

“干净的布…多撕点…”我声音发颤,对王婆子说,目光却死死盯着那伤口,手也在不受控制地抖。怎么弄?直接拔?会不会把他最后一点心气儿也给拔没了?

王婆子哆嗦着又撕下几块粗布递过来,自己则躲得更远了些,眼神飘忽,不敢多看。

我定了定神,知道不能再拖了。血还在渗,那伤口里残留的怪物邪力和青铜门混乱力量,像跗骨之蛆,正一刻不停地侵蚀着他的生机。

“江屿…你…你撑住…”我对着他毫无知觉的脸,哑声说着,更像是给自己壮胆。右手颤抖着,用一块干净的粗布,极其小心、极其缓慢地,去擦拭伤口边缘那些混合着血污和黑色粘稠物的污秽。

布巾刚一碰到那翻卷的、墨黑色的皮肉边缘——

“呃啊——!!!”

一直毫无声息的江屿,身体猛地剧烈痉挛起来!喉咙里爆发出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烈痛嚎!那双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瞳孔因为无法想象的剧痛而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布满了血丝和濒死的疯狂!他残破的身体如同被扔进油锅的活鱼,疯狂地扭动挣扎!那只死死攥着我左手的手,力道瞬间加大到恐怖的程度,捏得我指骨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

“江屿!别动!别动!”我吓得魂飞魄散,眼泪瞬间飙了出来,右手死死按住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想控制住他,却又怕碰到伤口,整个人慌得六神无主,“忍忍!求你了!忍忍!”

巨大的痛苦让江屿短暂地脱离了昏迷的深渊,却又被更深的剧痛淹没。他双目赤红,额角、脖颈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凸出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嘶吼,身体因为剧痛而拱起,却又无力地摔落,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那恐怖的伤口,渗出更多的血和黑色污秽!

“压住他!快压住他!”我朝着吓傻了的王婆子嘶喊。

王婆子这才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扑过来,用她那干瘦的身体,死命压住江屿疯狂踢蹬的双腿,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造孽啊…造孽啊…”

剧烈的挣扎持续了十几秒,江屿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对抗剧痛的力气,身体猛地一僵,赤红的眼睛无力地翻白,再次彻底昏死过去。只有胸口剧烈的起伏和喉咙里压抑的、带着血沫的抽气声,证明他还吊着一口气。

我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右手抖得不成样子,看着那伤口边缘被我擦开一点后露出的、更加狰狞的墨黑色组织和蠕动的黑色气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能停!

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再次拿起一块干净的粗布,浸湿,拧干。这一次,动作更加缓慢,更加轻柔,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如同对待最易碎的瓷器,擦拭着伤口周围稍微干净些的皮肤,避开那最核心的恐怖区域。

每一次布巾落下,江屿的身体都会本能地、极其微弱地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呻吟,但总算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彻底失控。

冷汗顺着我的额角、鬓发往下淌,滴落在泥地上。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终于,伤口周围大片的血污和泥浆被清理掉了,露出了他惨白皮肤上狰狞的伤口边缘和那截嵌入血肉的恐怖断根。那断根如同活物般,散发着阴冷粘腻的邪气,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死寂的墨黑色,还在缓慢地被侵蚀着。

“药…”我声音嘶哑,几乎发不出声,朝王婆子伸出手。

王婆子慌忙把那个油纸包递过来,里面是一些黑乎乎、散发着刺鼻草药味的粉末。“这…这是以前存的…止血的…不知道…不知道顶不顶用…”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撕开油纸,将那些黑乎乎的药粉,不要钱似的,厚厚地撒在伤口周围相对“干净”的皮肉上,避开那截断根和核心的墨黑区域。药粉接触到翻卷的皮肉和渗出的血水,发出轻微的“嗤嗤”声,江屿昏迷中的身体又是一阵痛苦的抽搐。

撒完药粉,我拿起最后几块相对大些的粗布,一层层,小心翼翼地覆盖在撒了药粉的伤口周围,尽量避开那截断根。然后用撕成条的布条,一圈圈,极其笨拙地缠绕在他胸腹之间,试图固定住这些敷料,也起到一点压迫止血的作用。

布条缠得很厚,很粗糙,勒在他残破的身躯上,把他捆得像个人形粽子。做完这一切,我几乎虚脱,后背的冷汗被门洞灌进来的寒风一吹,冻得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再看江屿,依旧昏迷不醒,脸色灰败,呼吸微弱。但胸口那恐怖的伤口,至少被厚厚的敷料暂时覆盖住了,渗血的速度似乎…似乎减缓了那么一点点?

不知道是药粉起了作用,还是包扎的压迫起了效果。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靠着身后半塌的土墙,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右手因为过度用力而酸痛麻木,左手依旧被江屿死死攥着,无名指根被戒指烫伤的地方和被他捏得生疼的指骨,传来阵阵钻心的痛楚。

王婆子也累瘫在一旁,靠着墙根直喘粗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

堂屋里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和墙角张嫂那断断续续、如同游丝般的抽泣。她抱着娃儿冰冷的身体,眼神涣散,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空壳。

惨白的天光又偏移了一些,从门洞斜斜照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

我看着身边昏迷不醒、如同破碎人偶般的江屿,再看看自己被他死死攥住、动弹不得的左手,还有无名指上那枚糊满血污、黯淡无光的丑陋戒指。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茫然席卷而来。

怪物是暂时打跑了,可接下来呢?江屿伤成这样,能不能熬过去?那截断在他身体里的怪物残肢怎么办?张嫂怎么办?王婆子靠不住…我们身上的秘密…还有这枚诡异的戒指…

未来像门外那片倒塌的院墙一样,一片废墟,看不到半点光亮。

“戒指…丑死了…”我低下头,把脸贴在他冰冷的手背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掉,砸在他沾满血污的皮肤上,“…等…等你好了…我们…去镇上…买…买金的…带…带大钻石的…气死你…”

他毫无反应,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

就在我绝望地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昏睡下去时——

被他死死攥在掌心里的左手无名指根,那枚戒指紧贴着的皮肤深处,毫无征兆地,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尖锐、极其霸道的灼痛!

这灼痛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指骨深处,然后瞬间爆开无数细小的、滚烫的火星!顺着无名指的经络,蛮横地向上冲撞!

“呃啊!”我痛得眼前发黑,闷哼出声,身体猛地一颤!

这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消失。

但就在这剧痛爆发的刹那——

被我右手小心护着的、江屿胸口那厚厚的敷料下方,那截深深嵌入他血肉、散发着阴冷邪气的怪物断根残端,似乎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紧接着!

江屿那只死死攥着我左手、冰冷僵硬的手掌,那紧扣着我指根的食指指尖,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蜷缩了一下!

像是一个无意识的回应。

更让我心脏骤停的是——

他那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极其轻微地、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虽然依旧没有睁开,但那细微的动作,却像是黑暗中挣扎着亮起的第一颗火星!

“……晚…”

一个极其微弱、沙哑、破碎得如同风中呓语般的气音,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被剧痛折磨后的极度疲惫,却无比清晰地,从他干裂的嘴唇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不是喊疼。

是在喊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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