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林哲的紧张失措,宋战津的表情很是平静。
他在观察与等待。
他想知道林哲接下来会是什么反应。
是盲目愤怒谴责乌碧云,把崔文涛失踪的责任都归咎在乌碧云身上,还是理智冷静解决问题。
林哲盯着乌碧云,表情愤怒嘴唇翕动,谴责的话似乎就在嘴边。
可忽然,他发现了异常。
“乌碧云,你的脸怎么了?”
乌碧云被那几个歹徒掌掴,此刻脸蛋红肿破皮,甚至一边眼角膜充血,脖子更是有被人掐过的红印。
林哲猛然变了脸色。
“有人欺负你?”
宋战津望向林哲的眼神里多了一点欣赏。
这个男人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没有不问对错把责任甩给受害者乌碧云。
但转念一想,宋战津又觉得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毕竟他们是林菀君的父母,毕竟他们生出了那么优秀的女儿,他们自身能差到哪里?
正好楼下传来喧闹声,宋战津站在窗口往下看。
“人到了!”
只见楼下集结了十几个人。
有镇上派出所的三名公安同志,有汉阳公社的主任杜建武与几个公社干部,还有知青办的负责人,以及几个知青。
看到这么大的阵势,林哲一脸疑惑。
“发生什么事了?大半夜的,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
宋战津扯着嘴角笑笑。
“你未婚妻不是失踪了吗?这不,一起帮你找人!”
听到这话,林哲不再犹豫,扭头快步下了楼。
“宋同志!”
就在宋战津临出门时,乌碧云拦住了他。
“能……保守秘密吗?”
宋战津眉头微微皱起。
“你怕传出去影响你的名誉?但你应该清楚,如果不说出真相,那些歹徒就不会受到惩罚,将来,他们可能会祸害更多人。”
乌碧云犹豫再三,说道:“我是说,不要把崔文涛扯进来,就说事发时只有我一个,我会站出来指控他们的罪行,绝对不放过他们任何人!”
“为什么?”
宋战津有些不解。
如果实话实说,崔文涛就是见证人,她完全能证明乌碧云并没有真正遭受到侵犯,她依然是清白的。
可如果没有证人,那事情传出去,流言蜚语能淹死乌碧云的。
“她……快要结婚了。”
乌碧云低声说道。
宋战津面无表情看了会儿,忽然说道:“你先出去等会儿。”
等乌碧云离开之后,宋战津握住林菀君的手。
“君君,你说,我要不要听她的话?要不要让她一个人承担这些?”
他说道:“我是倾向于实话实说的,让所有人知道真相,让林哲知道他的未婚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君君,你要是支持我的想法,就动一动手指,在我手心点两下。”
短暂的等待后,林菀君的手指轻轻抬起,缓慢又清晰的,在宋战津手心点了两下,最后,握住了他的手。
宋战津轻轻亲吻林菀君的唇。
“我知道了!等我回来!”
很快,宋战津带着人找到了那个窝棚。
宋战津出身部队,他打的结极其结实难解,这几个歹徒几乎把自己扭成麻花,也没有挣脱绳索。
当看到穿着警服的公安同志进来时,几个人脸上露出绝望恐惧的表情。
他们知道完蛋了。
宋战津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描述了一遍。
从他跟着崔文涛与乌碧云离开县城,从崔文涛非要抄近道,从歹徒绑了两个女孩,从崔文涛要求乌碧云代她受难……
宋战津客观详细描述事实,因为与自己无关,他没有携带任何个人感情。
公安同志临时审讯了几个歹徒,确认宋战津的话均属实。
林哲摇摇欲坠站在窝棚角落,脸色煞白失望。
在他心里柔弱善良的小文,她甚至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却逼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替她受过。
最让他失望的是,当宋战津孤身制服歹徒时,当崔文涛误以为是未婚夫前来救命时,她依然选择了独自逃生。
林哲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当初,他爱上崔文涛的理由就是她的善良与博爱,还有看似柔弱却坚韧的品格,她深深吸引了他。
但现在……
“乌碧云冒着危险折身返回救我,崔文涛自己跑了,所以处理好这几个王八蛋后,我只能带着乌碧云回去。”
宋战津一摊手,嘴角带着嘲弄的笑。
“她自己逃跑了,谁知道她去了哪里呢!”
公安同志分成两队,一队由杜建武等人协助着把歹徒押回派出所里进一步审讯,一队则寻找失踪的崔文涛。
几个知青代表听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在他们心目中,崔文涛是女神一般的存在,高高在上,他们甚至不敢亵渎。
可现在,女神从神坛跌落至尘埃里,不光俗气,甚至自私。
“崔文涛太愚蠢了!如果她不说话,以乌碧云的聪明,没准都帮她们脱险了!”
“就是,自己惹出了麻烦,结果让乌碧云替她受过,天呐,我都替乌碧云感到心寒与失望!”
“林哲还拿崔文涛当宝?就这种女人,倒贴我都不敢要!”
……
知青们都是年轻人,一个个沉不住气,一边寻找崔文涛,一边小声嘀咕。
林哲不可能听不到。
他绷着脸不说话,只是打着手电筒四处搜寻崔文涛的身影。
其他人都紧张搜寻,唯独宋战津跟在队伍后面慢吞吞往前走。
大雪下了一夜,天将亮的时候,雪终于停了。
不管大家如何呼唤崔文涛的名字,她都始终没有回应过。
“不会遇到野兽了吧?”
“难道是掉进捕猎的陷阱里了?”
……
又冷又累的知青们坐在一个破窑洞外面气喘吁吁,啃着被冻成冰块的冷馒头。
“不应该啊,咱们声音这么大,崔文涛只要还活着,不可能听不到!”
林哲一脸绝望与痛苦,踩着深至膝盖的积雪到处寻找,撕心裂肺喊着崔文涛的名字。
他的声音在树林间回荡,飘得很远很远,等到的,只是死气沉沉的安静。
林哲绝望蹲在了地上,痛苦抱着头。
原本他对崔文涛的自私行径充满了失望与愤怒,可随着她失踪的时间越来越长,愤怒化作了紧张与心疼。
甚至他在想,只要崔文涛能平平安安,他可以原谅她任何事!
一直没说话的宋战津绕过知青们,冷着脸径直走向窑洞深处。
“崔文涛,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