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其他观星台弟子组成的炼丹小组,也在临时搭建的工坊里忙得热火朝天。
数十个丹炉一字排开,炉火熊熊。
各种带有驱邪、凝神、固本培元功效的药草,被流水线一样地处理、研磨、配比,然后投入丹炉之中。
“师兄,第一批‘清心丸’已经炼好了!”一个弟子满头大汗地捧着一个玉瓶跑过来。
负责炼丹的首席弟子,名为“丹辰子”,他接过玉瓶倒出一粒,只见那丹药圆润饱满,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分发下去。”丹辰子沉声吩咐,“优先供给守城的将士,以及负责修复阵法的莫离师弟他们。这丹药虽不能根除邪气,但能护住心脉,防止被幽冥之气侵蚀神智。”
“是!”
“第二批,炼制‘赤阳丹’!”丹辰子高声下令,“药性要更猛!用我们带来的地火石为引,不求温和,只求霸道!现在不是治病救人,是刮骨疗毒!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众人轰然应诺。
整个工坊,都充满了紧张而高效的氛围。
……
“王爷!王爷!!”
莫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主帐,他手里死死地攥着那根已经报废的银针,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骇与焦急。
“何事如此惊慌?”
萧煜正在听取玄一汇报城中各处的布防情况,看到莫离失态的样子,眉头不由得一皱。
“王爷请看!”
莫离也顾不上礼仪了,他冲到沙盘前,将那截乌黑的断针拍在桌上,又展开一张刚刚绘制的草图。
图上,是他对那口古井下镇邪符文被破坏痕迹的详细描摹。
“王爷,您看这里!”莫离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不是破坏!这不是术法,也不是蛮力!这是……这是被‘吃’掉了!”
他用了一个通俗到有些可笑的词。
“吃?”萧煜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对!就是吃!”莫离急切地解释道,“那些镇压地脉的符文,连同作为载体的青石,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腐蚀、溶解、吞噬了一样!我们勘察了所有被破坏的七个节点,痕迹全都一模一样!”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而且,这种残留的邪异气息,与之前裕王府密室石门上的一模一样!王爷,事情不对劲!裕王的背后,绝对还藏着东西!一个……一个会‘吃’阵法的怪物!”
整个主帐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玄一听得目瞪口呆,脸上满是匪夷所思。
吃阵法?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萧煜却没有任何的怀疑和嘲笑,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想起了阿九在卜算时,所说的“好多好多张嘴”。
他想起了西山之上,那股让他都感到心悸的、充满了不详与贪婪的气息。
原来,那些嘴,不是形容,而是事实。
就在这时,帐篷帘子一掀,两个小道童搀扶着面如金纸、双目流血的云深,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王爷……”云深的声音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气,“弟子无能……天机被蒙蔽,什么都……算不出来……”
他挣扎着,从怀里摸出那块已经裂开的玄龟甲。
“只……只窥得一句偈语……”
“根在下,口食天。”
根在下,口食天……
萧煜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豁然转身,死死地盯住沙盘。
莫离所说的“吃”,云深所卜的“口”,阿九所见的“嘴”……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
敌人,不是人。
或者说,不仅仅是人。
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以地脉为食,以京城为餐盘的,看不见的恐怖“怪物”!
而裕王和乌骨族,不过是为这头怪物递上刀叉的仆人!
“好……好一个裕王!好一个乌骨族!”萧煜的胸中燃起一股滔天的怒火与杀意,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让帐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他一直以为,敌人是在攻城。
现在才明白,敌人,是在“进食”!
“玄一!”萧煜冷声道。
“属下在!”玄一被他身上的气势骇得心头一颤,立刻单膝跪地。
“备马!”
“本王,要立刻去国师府!”
夜风呼啸,黑色的骏马如一道闪电,在青石板上踏出急促的蹄音。
萧煜翻身下马,径直将身上那件沾染了血腥与寒气的黑色大氅扯下,丢给迎上来的府内侍卫,大步流星地朝着内院走去。
他走得太快,带起的劲风将回廊下的灯笼吹得疯狂摇晃,光影明灭,映得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此刻冷若冰霜,杀气凛然。
整个国师府的下人,都被这股骇人的气势吓得噤若寒蝉,纷纷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王爷。”
楚玄逸的声音从内室传来,依旧是那般清冷,却成功地让萧煜那仿佛要燃起来的怒火,稍稍收敛了一丝。
推开门,温暖的药香混合着幽冥草奇异的冷香扑面而来。
室内,阿九已经能自己坐着了,她身上披着一件柔软的雪白狐裘,小脸虽然依旧苍白,但精神头看起来好了不少,正捧着一碗清粥用小勺小口小口地喝着。
钱御史正坐在一旁,眉飞色舞地跟阿九讲着京城里哪家的糖人最好看,哪家的风筝飞得最高。
看到萧煜像一阵龙卷风似的闯进来,钱御史吓得“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王……王爷?您怎么来了?”
萧煜没有理他。
他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主位上安坐的楚玄逸。
“出事了。”
他没有说任何多余的废话,只用了三个字,就让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他走上前,将两样东西放在桌案上。
一样,是莫离带回来的、那截已经彻底乌黑的断针。
另一样,是云深拼了半条命换回来的、那块已经裂开的玄龟甲。
“这是你的弟子,莫离,在西城门地脉节点上刮下来的东西。”萧煜指着那截断针,“它能瞬间腐蚀掉观星台特制的探灵银针。”
他又指向那块龟甲:“这是你的大弟子,云深,用观星台的至宝‘玄龟甲’卜算的结果。法器尽毁,人也废了半条,只换来一句莫名其妙的偈语。”
楚玄逸的目光落在两样东西上,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隔空感应了一下,随即眉头便紧紧地蹙了起来。
“吞噬之力……果然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