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的意志波动,如同穿越了无尽纪元的古老叹息,在秦绝的意识深处缓缓响起。
这次不再是简单的给出他信息,而是像人一般,带上了一种深邃:
“在时间诞生之前,在混沌未分之际…存在本身,是一片虚无的喧嚣。”
“直到,一个存在出现了。”
“祂非神,非魔,非生灵,非概念…”
“或许,祂是‘可能性’本身孕育的第一个,也是最疯狂的念头。”
“祂目睹了无尽宇宙的生灭轮回,见证了亿万文明的兴衰哀嚎,看穿了所有体系终将崩溃、所有理想终将蒙尘的宿命轮回…”
“这无尽的不完美,让祂陷入了一种终极的绝望与疯狂。”
玉玺的波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仿佛在回忆一个既令人敬畏又令人扼腕的造物主:
“于是,祂做了一个决定,一个超越所有逻辑,所有理性,所有存在意义的…终极妄想!”
“祂要将那虚无缥缈,只存在于生灵心灵最深处,却又永远无法企及的完美幻影…”
“那个被无数文明称之为理想国的终极愿景,从虚幻中强行拽出!”
“要将其锻铭刻进构成这多元宇宙最底层的叙事逻辑之中!”
“那是一场…无法形容的创世浩劫!”
“祂燃烧了自身的存在本源,撕裂了无尽维度的壁垒,强行抽离了亿万宇宙的希望,秩序,和谐,进取等正面概念雏形…”
“甚至不惜扭曲时空长河,从未来借取尚未诞生的可能性…将这一切,锻造成一枚概念奇点!”
“祂将这枚蕴含着绝对完美,永恒安宁,众生皆圣等终极理念的奇点,狠狠嵌入了多元宇宙的叙事根基!”
“那一刻…”
“诸天万界,无尽生灵,无论身处天堂还是地狱,无论懵懂无知还是智慧通神…”
“其灵魂最深处,都不可抑制地升腾起一丝对理想国的朦胧向往!”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低语:完美是存在的,安宁是可能的,众生皆可超脱…只是…它尚未到来,或者…它曾经存在过?”
“祂成功了!理想国三个字,如同不灭的烙印,被祂以自身寂灭为代价,永恒地刻写在了诸天万界的叙事底层!成为了所有存在潜意识中,对‘完美’的终极定义与无法磨灭的渴望!”
“然…”
玉玺的波动陡然转为低沉,带着无尽的悲怆:
“祂也…失败了!”
“祂强行刻下的理想国烙印,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它缺乏承载的基石!”
“没有兆亿生灵的共同信念去滋养它,没有生生不息的文明去实践它,没有不断完善的规则去支撑它…”
“它只是一个空洞的悬浮在叙事之海上的概念幻影!”
“它无法自行演化,无法抵御侵蚀,更无法真正降临!”
“于是…”
“它让众生知晓了完美的存在,却又让他们永远求而不得!”
玉玺的意志仿佛凝视着秦绝,带着一股沉重:
“而我…”
“便是祂寂灭之时,从那枚即将溃散的理想国概念奇点中,剥离出的一缕最精粹的概念余烬。”
“祂赋予了我使命:寻找,等待,见证!”
“寻找一个能将这妄想化为现实的种子!”
“等待一个能承载理想国重量的文明!”
“见证一个或许能完成祂未竟之业的存在!”
秦绝静静听罢,在没有说话。
自己萌生建立理想国这个念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前世对于尔虞我诈,不公的不甘。
还是穿越之后,看到大乾腐朽的轻蔑。
亦或是玉玺出现之后,所有的一切将那刻妄想的种子浇筑发芽?
“理想国…”
现在的帝国,秦绝无法照顾到所有生灵。
帝国还不够强,还不够颠覆一切。
但对于帝国公民来说,帝国就是他们心目当中的理想国。
公民之间没有欺骗,没有歧视,没有不公。
所有公民都可以尽情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因为他们背后有着强大的帝国撑腰。
很多事情,都需要有人去做的。
哪怕那件事情再怎么听起来不可能。
秦绝走出宇宫。
那身玄黑龙袍在帝国新生的仙炁映射下下,流淌着内敛而深邃的光泽。
他站在白玉阶上,目光扫整个帝国。
他听到了无尽生灵的喧嚣。
他看到了无数公民在这一刻晋升命仙。
他还看到了四周位面对未知的惶恐不安。
这是他一手创立的帝国!
然而,他的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
像是穿透了这繁华盛景,看到了更遥远,也更沉重的未来。
小六子依旧侍立在宫门一侧,身形微微佝偻。
岁月在他脸上没有留下一丝印记。
他的眼神却清澈而专注,只映照着眼前这位至高无上的帝王。
他见证了帝国从大乾王朝的腐朽泥潭中崛起,目睹了天武大陆的惊天炼化,更亲历了如今这仙道开启,兆亿同辉的旷世盛景。
他的一生,早已与这座宇宫,与眼前这位陛下,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秦绝的目光缓缓收回,落在了小六子身上。
“小六子。”
秦绝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奴才在。”
小六子立刻躬身,声音恭敬依旧,带着一丝历经沧桑后的沉稳。
秦绝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那浩瀚的帝国,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很清晰:
“世界很大。”
他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抛出一个问题。
“仙落诸天,位面如沙,混沌之中,更有无尽未知。帝国如今,不过是这混沌中的一点微光。”
小六子低着头,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不是很懂什么仙道境界,什么叙事逻辑,他只知道,陛下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重量。
秦绝微微侧头,目光重新落在小六子身上:
“你自大乾便跟着朕,见过王朝倾覆,见过星海征伐,见过仙道初开…”
“这帝国疆域,从一隅之地,到如今兆亿星辰,你…就不想出去看看?”
“看看这帝国之外,是何等光景?看看朕为兆亿子民,开辟的这条通天之路,通向何方?”
他的话语很轻,却重重敲在小六子心头。
出去看看?看看那星海?看看那混沌?看看陛下口中的通天之路?
小六子缓缓抬起头,那年轻的脸上,没有向往,没有好奇。
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
他的眼中,倒映着秦绝的身影,清晰而唯一。
“陛下,”
小六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
“奴才…是个粗人。”
“不懂什么星辰大海,不懂什么仙道超脱,奴才只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脚下熟悉的玉阶,扫过宇宫那亘古不变的雕梁画栋。
最后,目光深深的无比虔诚的重新看向秦绝:
“奴才只知道,伺候好陛下,就是奴才活着的全部念想。”
“这宇宫,就是奴才的天地。”
“陛下的身影,就是奴才眼里的整个世界。”
“外面再大,再精彩,再玄妙与奴才何干?”
“奴才只想守着这宫门,看着陛下,看着陛下带着这帝国,走向您想去的任何地方。”
“奴才…就是陛下的影子。”
“陛下在哪,影子…就在哪。”
他的话语朴实无华,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激昂的誓言。
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忠诚与归属感。
这份忠诚,无关力量,无关境界,只关乎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绝对追随。
秦绝静静地听着,深邃的眼眸中,那丝探询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
有理解,有感慨。
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味藉。
在这仙道开启,兆亿生灵追逐超脱,帝国即将卷入宏大叙事之争的时代洪流中。
眼前这个老仆的坚守,却是提醒着他一些或许不该被遗忘的东西。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小六子略显单薄的肩膀。
这个动作,在等级森严的帝国宫廷中,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如此自然。
“影子…”
秦绝低声重复了一句,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淡的弧度。
随即又归于深沉:“也好。”
他不再多言,转身,重新望向那沸腾的帝国星海,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而坚定。
小六子依旧躬身侍立,感受着肩膀上那几乎微不可察的温度,眼中闪过一丝满足的光芒。
他不懂陛下的宏图伟业,不懂帝国的仙道纪元,但他懂陛下那一刻的沉默与那轻轻一拍的含义。
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