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宝界·中层之域。
此地不再如外层那般秩序松散,空间层次仿若天幕垒成,亿万法则如龙蛇般缠绕苍穹。域空之上,千万道光轮缓缓旋转,那是天衍中层无主之域流动的逻辑残痕,每一道皆对应一件神物沉眠前的法则印记。而在这万象交错的宏观领域深处,有一片黑金湮纹所织构的巨大封锁阵界,其下堆积着如山如海般的化形生灵。
这些生灵,无不是曾于诸天纪元中凝聚而生的顶阶神器、仙草、异火、古符。他们或金甲耀辉、或玄羽通神,甚至有纯以光符构形者,每一位皆具界主境以上实力,然此刻,他们却聚拢在这片域心之中,被一重又一重的命魂锁链、裁定符印、湮识束网所死死压制。
四方苍穹,一万三千余人围列而立。
这些身披神纹、命焰流转的修者,分别出自九大神殿族脉,战阵呈阴阳五行合围之势,将整片天域死死封禁。其麾下皆为初空境以上强者,湮主境者不下百人,无识境之上者竟也不乏其数,连天衍中层的空间结构都开始在这种级别的威压下不断塌陷,化为断层乱流。
但当他们出现之时,所有光辉都被一个人彻底吞没。
——唯书境·至臻者,玄衍幽尊·魉稽尘。
他立于高天,无风自扬的玄衣仿佛是“命迹之书”本体所织构,整个人不似生命,倒更像是一页被抹黑的残卷。他的眼眸之中没有瞳孔,只有两道竖立的古字:“断录”。
其气息不动如渊,却无时不在改写天象逻辑。
他便是真言极殿的第一大弟子,执掌、真录·湮息篇的终章书者。他的笔,不写记忆,不载战绩,只为删灭。
他曾在湮灭前纪元,书下十二界终章,一笔定下覆灭轨迹,从此那十二界从未被任何记载、任何生命、任何意识所提及,彻底从湮纪中抹除。
如今,他缓缓抬手。
他的掌心中,不是兵器,也不是魂器,而是一柄以“命迹”为墨骨、以“纪语”为羽笔的——湮书魂笔。
“此刻,天衍宝界中层逻辑重写之役,第一页。”
话音落下,诸殿之人轰然同时踏前半步,手中战器纷纷显化。命阙殿祭出“因锁主印”,命因灵塔浮现“识因真魂录”,律神源庭唤出“裁天湮轨钟”,纪书封渊则直接卷出一整片“封识之渊”,墨灵湮族释放“湮斑断魂蝶阵”,恒识衍族展开“恒识逆因构”,梦锁宫浮现“梦冥八识链”,归识族升起“本界识命门”。
而魉稽尘,已将湮书魂笔轻轻抵向虚空中的一位仙草化形者。
那仙草本名“无界青华芝”,为湮曦纪元初期最顶级的仙药之一,其身形晶绿通透,眉心灵息如春风,一身修为已至界主高阶。她本正带着十数位器草同族欲遁往更深处,然此刻却感受到那魂笔笔锋抵来的那一瞬——她的存在仿佛正被抹除。
魉稽尘轻声低语:
“真录·湮息篇·一笔封录。”
——“自此起,你不再存在于任何历史。”
那笔锋掠过的瞬间,整片空间陡然寂静。
随后,那位“无界青华芝”连同其气息、魂识、生命气场、法则链接……以及她在场所有同伴对她的“记忆”——皆在一瞬间消失。
她从未存在。
“……”其余化形者陷入了难以言表的恐惧。
“今日,诸君之书,将由我执笔完结。”
魉稽尘抬目看向所有化形宝物与生灵,语气平静,却如同湮灭之宣判。
在这天衍宝界中层的核心战场,猎杀已然开始。
天衍宝界中层,群山倒映虚空,法则翻卷如海,而此刻核心区域,那片被九大神殿势力围困的湮识封阵中央,魉稽尘缓缓抬手,一道如命魂脉络构建而成的符印自其掌心流转,如链般缠绕空中万道光辉,最终汇聚成一枚幽黑深邃、铭刻千千湮文的命晶石。
命晶石一震,轰然浮现出千万缕魂息之丝,瞬间穿透场中每一位被压制的神器、仙草、异火、符文、古器……这些化形生灵尽数被一缕“刻录契魂印”所缠绕。众人发出怒吼或哀鸣,拼死挣扎,但那命魂之丝却如黑潮锁印,瞬间深入其魂核深处,将其命魂核心完整刻印在魉稽尘之手。
整个中层域心仿佛化作一本正在被书写的“命之册页”,而魉稽尘正是执笔者。
“诸位,”魉稽尘低声开口,声音不急不缓,却压得万物魂光失声,“我魉稽尘虽为湮灭书者,但并非冷血屠夫。”
他环顾四方,眸中映出化形者痛苦神色,继续道:
“你们之所以今日落于此境,并非命中注定,而是天衍宝界本就为强者设局。”
“我可以不杀你们,也不会湮灭你等命魂。但前提是——为我完成一件事。”
他右手轻抬,于虚空中凝聚出一幅苍青幻图。
那是一道少年之影,身披寂色战衣,背负斑金黑灭剑,一双双瞳中藏渊图断环,神色如寂星贯渊而来,赫然正是——秦宇。
“此人,名为秦宇。”魉稽尘语气骤冷。
“你等只需于中层任何一处发现他,合力将其击杀,并将其‘命魂印’带来我手。”
“我便将你们之魂识尽数归还——更赐予你们每一位,一枚‘无上逻辑机构功法’。”
他话音刚落,归识族方向,一道白衣人影缓缓前踏。
那人神情寂冷,气息如死界般空寂无声,一双眼眸宛若断知之界,从未映出过生灵存在。
他开口,声音冷如识冥:
“我名寂然,归识族命录副主。”
“魉稽尘大人以湮书立令,此非交易,乃赐予。”
“若有人不从——”
寂然一抬手,掌中浮出一面“断识无名镜”,猛地一转,只见一位未曾发誓之化形者魂识顿时崩裂,识体如同镜面碎片,彻底溃灭于虚空。
“你们的命魂现已刻印于魉大人之命晶,逆令者,不必多言。”
“只需一念——便将你们从所有纪载中彻底‘删除’。”
寂然目光一扫,所有被围困的化形生灵尽皆脸色苍白,眼神惊惧,魂体微颤。
数息之后。
“我愿遵命。”
“我们也愿。”
“图像之人,既为敌,便斩。”
“我们这就前往中层各域,必将其命魂带回!”
纷纷颔首之声如浪潮般响起,一时间,千百道身影化为星芒、光梭、魂影,携画像如潮水般从域心处冲出,遁入天衍宝界中层广袤无垠的各片湮空碎域之中。
每一道身影,皆带着一缕命魂锁链,每一道锁链,皆牵引着一场新的杀劫。
而秦宇之像,正于每一道光影中冷冷飘扬……预示着天衍中层下一场风暴,已然来临。
湮息风静,命魂如丝,那片被真录所撰的中层湮域片刻间空荡了下来,先前如潮般聚拢的十万化形者,此刻皆如受控棋子般冲向四面八方,带着对秦宇之像的恨意与恐惧,踏入命魂已被封印的搜杀轨迹中。
而站在这场布局中央的魉稽尘,却依旧静立于虚空深处。他身着湮青流纹的长袍,衣角无风自鼓,身后的真言命录图浮动不止,恍若亿万界书之页在缓缓翻开,每一页皆记载着无数生灵的终结史。
他目光幽深,静静注视着那些飞散而去的化形身影,瞳孔深处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光。
随后,魉稽尘微微抬首,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宛若死亡预言般的冷笑。
“秦宇啊……就算你能书写命运,能改写逻辑,能重定义存在……”
他语气如轻风穿骨,眼神如暮日将沉,字字吐出寒音。
“但你……依然逃不出我魉稽尘,为你‘执笔’所设的命局。”
他转身的一瞬,身后真录猛然凝出一道黑金刻印的‘终页’,似乎正等待着将某个命运彻底抹下终句。
而在他身后,九大神殿、八族修者纷纷拱手弯腰,整齐鞠躬,声音齐响如潮:
“大人英明。”
“魉尊神算,布局万界。”
“秦宇虽有命魂之书,终不过是真言笔下的一道虚写。”
魉稽尘未曾回首,只是轻轻挥袖,一道命轨封文在空中浮现,赫然是“命迹终章·湮渊卷”的第一页。
他低语一声,似宣告,又似落笔:
“命魂一封,万界删名。”
“从此,秦宇将为‘我书中之人’。”
苍穹顿时一震,下一幕风暴——已悄然开始。
湮灰天穹缓缓流转,天衍宝界中层的虚空之上,秦宇、湮玥、王泷、霖赟四人并肩而行,身影在流光构域之间穿梭,沿途已开始浮现出愈发浓郁的规则扰动与命魂裂痕,显然已踏入中层真正的命律战场。
就在此刻,前方突然一阵橙光席卷,如星火化雾般自虚空深处翻腾而出,化作一大片浓稠而炽烈的橙色迷雾,迷雾流转间仿若携带着某种被湮灭却又强行缝合的灵识碎语,波动极为诡异。
“停——!”秦宇眼神一凛,魂识如刀瞬间斩断前路虚空。
湮玥当即将湮曦轮环横于身前,湮光浮动,虚空封闭。王泷身后五重命压轮悄然浮现,霖赟亦同步立定,气息紧收。
四人定于高空之中,橙雾之内却忽然响起几道破碎而尖锐的魂音:“是他……就是画像上的那个人!”
秦宇眉头微蹙,目光一凝:“……画像?”
就在他疑念未散之际——
轰——!
迷雾之中突有数道术光猛然射出,如流火破界而来,魂链如丝,技印封空。数股风暴中赫然交织着神兵之芒、异火之魂、仙草灵纹与古符刻阵的力量,显然是多位化形者联手而发,杀机凛然!
“规避。”秦宇低喝一声,右手抬起,掌心勾勒一式寂源断印,指光浮动间,一道震撼天地的环状湮光悄然浮现。
“寂源·永断天衡。”
刹那之间,整个高空如被一轮无形天平所压制,时空逻辑断流、能量传播冻结、法则演算中断!
轰隆隆——!
数道术芒在半空猛然停滞,仿佛连发动之理都被一股无形的命理湮流从根源上彻底截断,术法尚未完全释放,便化作破碎构件在天衡之中化为识灰一缕缕飘散。
橙雾之中传来数道惊惧之声:“怎……怎么可能?那可是湮火碎莲、苍命符印之技,竟然瞬间就……”
湮玥目光冰寒,湮曦轮环缓缓转动,“这些人并非强者……他们像是被封锁了魂识核心,怎么回事。”
王泷咬牙看向远处迷雾:“是陷阱。”
秦宇神情凝重,眼神之中那抹冷光再度凝聚成杀意:“有人在布局——而且,是从整片宝界中层的逻辑核心,动了手。”
他的拳头缓缓紧握,手中命律之书悄然浮现,识海深处,那青环微颤,仿佛也察觉到了某种“被同化强制”之危机。
“来吧。”秦宇低语一声,眼神冷冽如渊。
“这场猎杀……我们就从这些被利用的魂识开始,撕裂那幕后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