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陆长明的质疑，沈见新狡辩道：“我最近认识了一些搞建筑的老板，询问过建设普通大楼和高档写字楼的区别，这里面的门道还是挺多的。我本来是打算建一栋十八层的大楼，作为以后新东商会的总部，大概预算在三千万以内，这里面已经包含了土地成本。我怕预算不够，还想着陆书记出面，帮我协调一块优惠点的地...”
陆长明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默默问道：“就算是一个亿，你这资料上写着十个亿投资，一个亿都投资不了吗？”
沈见新苦着脸解释道：“陆书记啊，十个亿是我计划在两年内，广拉人头一起投资的。可大厦这种东西，又不是集资建房。我想搞一百个股东，问题是人家也不愿意啊。谁不想着自己手里握着一摊东西。本来三千万以内，我银行贷点款，自己再咬咬牙想办法，也就凑了。但一个亿...您也知道我现在这小身板...”
这是沈见新的实际困难，现在口袋里有多少米，陆长明门清。
但那栋大厦的风景已经在陆长明的脑海里了，而且是符合一把手乃至更上层领导的浦东规划。
如果可以实现，陆长明甚至觉得三十几层还不够，再往上加点，最好做成地标型建筑。落成之日，他亲自过去剪彩。
不能再想了...
再想下去，他还想再搞几栋裙楼呢...
陆长明拿起保温杯，掀开盖子，轻轻吹了一口浮沫，然后慢悠悠喝了一口。
再轻轻的拧上盖子，缓缓说道：“哪件事情没有困难？事在人为嘛。小沈，做大事眼光要放得长远。浦东是要成为一座堪比香江的现代化金融中心，你现在的投资，以后都会有很大的增值和回报。我个人的建议，步子还是可以迈的更大一些嘛。至于你实际的困难，总是有办法解决的。我这边肯定是愿意支持每一个建设浦东的企业家，但不管是我，还是政府，大力支持的前提，是你有具体的可行性规划方案。”
一番颇具艺术的语言，就像秋名山最后的五个弯道一样，顺拐顺拐再顺拐。纵使沈见新，也是阅读理解的半天，才琢磨出陆长明的真实意思。
沈见新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完全领会对，所以他要再试探一波。
“陆书记说的对，刚刚您对我指导的金融中心概念，还是让我受益匪浅的。我也有了一些粗略的想法，想向陆书记请教一下。”
“说说看。”
“首先关于新东大厦的定位，我觉得要分几个层面去看。首先是形象定位，我觉得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出代表魔都本地民营企业的标杆建筑。也叫国外友人看看，咱们魔都并不缺投资，我们本土的企业家完全有实力投资建设一流的金融大厦。特别是现在浦东还是一片荒芜的情况下，如果这样一栋大厦拔地而起，不管是国内对于浦东发展的信心，还是外资考察客的信心，都是一种巨大的激励。”
陆长明夸赞道：“说得好。你这个想法非常好，下次我会将你这番话转达给有关同志。本土民营企业家的看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这一点，我觉得各位同志都会认同的。你继续讲。”
“谢谢陆书记，关于第二点，就是这栋大厦的职能规划。首先我们新东商会的总部会放在其中，所有的会员都是民营企业家，试想一下，这些企业家每次来大厦开会，望向窗外日新月异的浦东，他们会一次一次坚定信心，更加坚决的投资浦东。另外，我个人将会响应政府号召，在大厦成立一家金融集团，先以股票投资和券商业务为核心，再逐步扩展大各项金融领域。为浦东成为真正的金融中心，夯下一块扎实的地基。”
这次，陆长明并没有直接表态。虽然沈见新的第二点也是切合主题的，但其中的个人野心，昭然若揭。
核心的关键就在“券商”两字。
目前国内少有的几家券商，基本都是国有企业。
当然，也有例外，万国证券就不是单一的国有资本，甚至国有资本都没有控股权。
其股东金融机构、企业和个人投资者，股权结构相当复杂，这是水面上的。
水面下的则更加意味深长了，他能成立并拿到牌照，股东们的能量和错综复杂的关系，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其后来在剧烈碰撞中沉没，昭示着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言归正传，沈见新这番漂亮话里，其实图穷匕见，他话里话外都在讲大局，讲奉献。可实际上，他在索取。
他要牌照！
对他这种白丁来说，很难很难的牌照。
本来他今天根本没有这个打算的，但你陆长明既然要给我上压力，那我就只能开价了。
场面似乎突然就陷入到诡异的安静中，这回轮到陆长明思考，沈见新等待答案了。
一段时间过后，陆长明开口道：“关于你这第二点，原则上我是认可和支持的。但关于券商业务...你也知道我不主管经济，所以我只能想办法帮你问问，无法给你肯定的答复。不过你自己这边，最好除了名头之外，能有一些实打实的成绩，这样我才好给你说话。”
意思很简单，你这小股仙名头吹的响亮，真要细究炒股赚了多少钱，一问全是咨询费...
沈见新仿佛没听懂一样，直接略过这个话题，继续要条件：“另外，除了金融公司的相关牌照支持，我如果要建造这种规模的写字楼，银行那边必须要给我更多的资金支持，如果资金支持到位的话，我建个88层也不是不行！”
“.....”
陆长明无语道：“刚刚还一嘴困难，现在就吹起来了？还88层...”
沈见新眼睛里烧着野火，异常严肃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嘛。对我而言，一个亿已经超过了我的承受能力。我如果要做，就赌浦东肯定能起来，要不然这样大的实体投资，哪怕是银行利息都能把我拖垮。既然败则死，那不如干脆赌大一点。只要银行敢放款给我，陆书记让我造几层，我就造几层，绝不皱一下眉头！”
陆长明眯起了眼睛，沈见新眼中的野火触动了他。
他的心里，何尝又不是野火摇曳呢？
在这一刻，他甚至怀疑沈见新是不是洞悉了他的那份野火。
又或者，两人不同的野心，在这个节点交叉了。
最终，他没有点头，也没有否定，只是模糊的说了一句：“你是自主经营的企业家，我现在不会 ，将来也不会干涉你的任何经营决策，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