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烙印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沈默的锁骨下方,每一次心跳都带来阵阵灼魂的刺痛。那非人的几何图案,首尾相衔的骨环,尤其是骨环连接处那个竖立的瞳孔符号,散发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邪异,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眼睛,正透过这烙印,从某个不可知的维度,冰冷地注视着他。
“钥匙孔……”沈默喃喃重复着老道的话,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被彻底洞穿的寒意。原来自己不仅仅是容器,不仅仅是坐标,更是一把……被刻上了锁孔的活体钥匙!那扇骸骨之门的锁孔!
“它在成长……在激活……”老道的声音同样嘶哑,他靠在布满污迹的冰冷墙壁上,一边喘息,一边用沾血的布条死死缠紧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沈默锁骨上的烙印,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每一次融合碎片,每一次吞噬能量,都在加速这个过程……它在呼唤……在等待……”
呼唤谁?等待什么?答案不言而喻。沈默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那冰冷的注视下瑟瑟发抖。
“必须……更快……”老道挣扎着站起身,枯槁的身体因失血和疲惫而微微摇晃。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布满裂纹的青铜罗盘。盘面上,“同源引”的暗红核心在吸收了天井那场吞噬与爆炸残留的微弱邪能后,搏动得更加有力。而此刻,在罗盘的另一个方位上,两点极其微弱、却散发着同样冰冷污秽气息的暗红光斑,正如同响应某种无声的召唤,顽强地闪烁着!其中一个光斑,位置指向正北方向,距离似乎相当遥远;而另一个光斑,就在罗盘中心附近,位置……赫然指向这栋废弃医院的地下深处!
“地下?”沈默的心猛地一沉。废弃医院的地下室……停尸间?锅炉房?无论是什么,在这样一个怨气深重的地方,地下深处绝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很近……而且……它在动!”老道的脸色异常凝重,他怀里的怨秽针骨针疯狂地指向脚下,针尖甚至带起了一丝微弱的嗡鸣,“它在……上浮!”
“上浮?”沈默瞬间想到了墙壁渗出的脓水,想到了宿舍楼下那个翻滚着暗黄液体的空洞!难道……这医院地下,也连接着那个地方?!
“不能让它出来!”老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凶光,他猛地看向沈默,“你的‘爪子’……还能用吗?”
沈默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吞噬了树桩碎片后,手臂的异化似乎暂时平息,但皮肤下的暗红“根须”纹路如同休眠的毒蛇,蛰伏在更深的青黑色之下,那几点凝聚能量的暗红斑点散发着微弱的热度。虚弱感依旧强烈,但一股冰冷的、带着毁灭欲望的力量,似乎正在血肉深处缓缓沉淀、积蓄。
“能。”沈默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他没得选。
“好!跟我来!”老道不再废话,强提一口气,一手紧握裂纹遍布的铜钱剑,一手举着一张重新点燃的微弱符光,踉跄着冲向走廊深处,寻找通往地下的入口。
废弃医院的地下,是纯粹的黑暗与死寂的国度。浓得化不开的霉腐气息混合着陈年消毒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肉质腐败的甜腻气味,如同粘稠的实体,堵塞着鼻腔和喉咙。空气冰冷刺骨,比一楼大厅更甚,那股源自沈默左臂和锁骨烙印的寒意在这里仿佛找到了源头,变得更加活跃,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刺穿着他的皮肤。
老道符纸的光芒只能照亮身前几米的范围。脚下是湿滑、布满粘腻苔藓的水泥台阶。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黑色绒毛般的霉菌,一些地方还挂着粘稠的、半透明的暗黄色粘液,缓缓滴落,发出“嗒……嗒……”的轻响,如同恶鬼的计时。
“滴答……滴答……”
声音在死寂中回荡,每一次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沙沙……沙沙……”
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和滴水声,还有一种极其细微、如同无数细小的节肢动物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爬行的声音,时隐时现,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
怨秽针的骨针疯狂地震颤着,指向通道深处。青铜罗盘上,代表地下目标的光斑已经移动到了罗盘中心位置,并且……停止了移动!
它就在前面!等着他们!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把早已锈死的巨大铁锁,门缝里正丝丝缕缕地向外渗透着粘稠的、暗绿色的雾气,带着浓烈的植物腐烂的甜腻气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是这里了……”老道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凝重。他示意沈默后退一步,自己则举起铜钱剑,剑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赤芒,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锈死的门锁。
就在剑尖即将接触到门锁的瞬间——
“咻!”
一道粘稠的、暗红色的影子,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猛地从门缝上方布满霉菌的天花板阴影中弹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直扑老道的面门!
“小心!”沈默瞳孔骤缩,惊呼出声!
老道反应极快,枯瘦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手中铜钱剑变刺为削,赤芒一闪!
“嗤啦!”
暗红影子被凌空斩断!掉在地上的半截东西疯狂地扭动着,发出“吱吱”的尖利嘶鸣!
那竟然是一条……藤蔓!一条只有手指粗细,却呈现出暗红近黑、如同剥皮血管般的诡异藤蔓!藤蔓的断口处,正汩汩地冒出粘稠的、散发着甜腻腥气的暗绿色汁液!
“血藤!”老道脸色剧变,“里面是它的巢穴!快退!”
话音未落——
“轰!!!”
那扇锈死的厚重铁门,如同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从内部狠狠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门框周围的墙壁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簌簌落下碎石和灰尘!门缝中渗透出的暗绿色雾气骤然变得浓郁,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
“砰!砰!砰!”
撞击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猛烈!整扇铁门都在剧烈地扭曲、变形!门板上凸起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鼓包,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门后疯狂地冲撞、撕扯!门缝被强行撑开,粘稠的暗绿色汁液如同瀑布般涌出!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带着纯粹吞噬欲望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从门缝中汹涌而出!
“它要出来了!”沈默的心脏狂跳,左臂深处那块碎片在感受到门外恐怖同源气息的瞬间,再次变得滚烫、躁动!皮肤下暗红的“根须”纹路开始搏动,那几点暗红斑点微微发亮!
“不能让它冲出来!”老道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将手中光芒黯淡的符纸狠狠拍在扭曲变形的铁门中央,同时咬破舌尖,一口滚烫的精血喷在符纸上!
“嗡!”
符纸爆发出刺目的金光,暂时延缓了铁门的崩裂!但门后的撞击更加狂暴,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沈默!轰开它!在它彻底出来之前!轰开一条缝!”老道嘶声狂吼,枯瘦的身体死死顶在门上,用尽全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符箓!
沈默看着那扇如同被巨兽撞击、随时可能爆裂的铁门,感受着门后那如同洪荒凶兽般的恐怖气息,一股冰冷的暴戾瞬间压倒了恐惧!左臂的剧痛和灼热感仿佛化作了燃料!
“啊——!”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左臂肌肉贲张,皮肤下暗红的“根须”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那几点暗红斑点瞬间膨胀、拉长,化作三根粘稠如血的能量尖锥!
“给我……开!”
他弓步拧身,那只异化的左臂如同攻城锤般,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轰向铁门中央——老道符纸维持的那一点!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三根血芒能量锥狠狠撞在符纸金光上!金光瞬间破碎!厚重的铁门如同被炮弹击中,中央位置猛地向内塌陷、撕裂开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破洞!
一股粘稠的、暗绿色的腥风,混合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腻腐臭和血腥味,如同高压气体般从破洞中狂涌而出!
透过那扭曲的破洞,沈默看到了门后的景象——
那根本不是什么地下室!
而是一个巨大、深邃、被彻底改造过的……地下峡谷!
峡谷的岩壁和地面,完全被无数粗壮、扭曲、呈现出暗红近黑色泽的藤蔓所覆盖、包裹!这些藤蔓如同巨蟒般虬结缠绕,表面布满粘腻的脓液,无数尖锐的黑色木刺从藤蔓上凸起,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峡谷底部,翻滚着粘稠的、如同原油般的暗绿色液体,不断冒出巨大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腐臭!
而在峡谷的中心,在那暗绿色“湖泊”的上方,一株庞大到超越想象的“植物”盘踞在那里!
它的主体是无数条最粗壮的暗红藤蔓扭曲缠绕而成,如同一座血肉构筑的山峰!藤蔓山峰的表面,生长着无数巨大的、如同腐烂心脏般的暗紫色肉瘤,肉瘤上裂开无数张布满细密利齿的口器,正贪婪地吞噬着下方湖泊升腾的腐气!在“山峰”的顶端,没有花朵,而是……一颗巨大无比、如同活物般搏动着的……暗红色巨茧!
巨茧表面布满了粘稠的、如同血管网络般的暗红纹路,正如同心脏般有力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向整个峡谷辐射出一圈粘稠的暗红色能量波纹!一股比树桩碎片强大十倍、冰冷百倍、充满了原始饥饿和污秽生命力的恐怖邪气,如同沉睡的凶兽,从那巨茧中弥漫出来!
这……就是地下的目标!血藤的母体!那块异玉碎片……就在那搏动的巨茧之中!
沈默这全力一击轰开铁门,如同捅了马蜂窝!
“嘶嗷——!!!”
整个地下峡谷瞬间沸腾了!无数条潜伏在岩壁、缠绕在藤蔓上的暗红色血藤,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群,瞬间弹射而出!它们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铺天盖地般朝着铁门破洞处的两人攒射而来!藤蔓表面分泌的粘液滴落在地,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与此同时,峡谷中心那搏动的巨大暗红巨茧,猛地一颤!茧体表面的暗红血管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带着精神污染般冲击的意念,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沈默的脑海!
“钥匙……容器……吞噬……进化……”
这意念并非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意识里的冰冷信息!充满了对沈默体内那块碎片力量的……贪婪!以及对他这个“钥匙”本身的……渴望!
首当其冲的沈默,如遭重击!大脑如同被插入了一根烧红的钢钎,剧痛让他眼前瞬间一黑,七窍都渗出了血丝!左臂深处那块碎片在这股同源却更加强大的意念冲击下,瞬间变得狂暴无比!冰冷的邪能如同失控的洪水,再次在他体内疯狂冲撞!皮肤下暗红的“根须”疯狂凸起、搏动,那几点暗红斑点灼热欲燃!
无数血藤如同死亡的箭雨,已近在咫尺!
“沈默!顶住!”老道嘶声狂吼,他猛地将沈默往旁边一推,自己则挡在破洞前方!他双手急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股微弱的金色光罩瞬间撑开!
“噗噗噗噗——!”
无数血藤狠狠撞在金色光罩上!光罩剧烈地闪烁、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老道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鲜血从嘴角狂涌而出!他枯瘦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剧烈地颤抖着,却死死挡在沈默身前!
看着老道浴血挡在前方的背影,看着那铺天盖地、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血藤,感受着体内狂暴冲撞的邪能和脑海中那冰冷贪婪的意念,一股混合着暴戾、绝望、以及对“门”后存在刻骨憎恨的冰冷意志,如同沉寂的火山,在沈默灵魂深处轰然爆发!
“想吃我?你也配?!”
沈默的双眼彻底被血色和冰冷的杀意占据!他不再压制!反而用尽全部的意志,疯狂地催动、引导着左臂深处那块狂暴的碎片!将其所有的冰冷、所有的饥饿、所有的毁灭欲望,尽数灌注到手臂上那几点灼热的暗红斑点之中!
“嗡——!”
左臂上的暗红“根须”纹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那几点暗红斑点瞬间膨胀、拉伸,化作三根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粘稠、如同浓缩血浆构成的长矛!
目标——峡谷中心,那搏动着的巨大暗红巨茧!
“给我……死!”
沈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异化的左臂如同投掷标枪般,猛地向前一挥!
“咻!咻!咻!”
三道粘稠如血、拖着长长毁灭尾焰的能量血矛,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撕裂了粘稠的空气,无视了攒射而来的血藤,带着沈默所有的暴戾与毁灭意志,狠狠射向那颗搏动着的暗红巨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