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之后,王寅的人马总算开始成规模地放下武器投降,倒是比张文远预料之中撑得还要久些。
张文远看的也是点点头:
“的确是群好兵,可以收降。”
而且这些人中不少都是崇德本地的乡勇,对他进军崇德、夺取杭州自是有不少帮助。
他大手一挥:“城墙之下,凡是放下武器的队伍全部收下。”
“还想反抗的人马,用手雷招呼。”
张文远知道王寅的大军已经失去了战力,又让林冲和杨志带骑兵迅速去将女墙后聚集的王寅人马也都收了。
他看得出这支队伍对统帅的依赖极高,那群人失去了王寅的统领,作战意志不会坚强到哪里去。
不到半刻钟后,王寅看着自己的手下兵士一团散乱。
他的中军几百人虽有抵抗,却是在弹压自己手下的乱兵。
想要组织起突围冲锋,哪有可能?
很快,青墩镇正门大开,上千骑兵轰然而出。
后面接着的还有一辆辆的炮车,以及气势雄壮的步兵。
王寅目瞪口呆,光是这骑兵、炮兵和步兵的军容,便不亚于他手下最精锐的人马。
他总算明白了自己先前对张文远的误判有多严重。
这张文远手下的实力,哪里是他带三万大军就可以打破的?
不久之后,乱军之中,就见一杆大旗在卫兵的簇拥之下向着这里涌来。
王寅看到张文远时,也是一愣。
此人的面相全不像王寅之前想象中的土匪头子,甚至一看之下就让他有熟悉之感。
儒将风范,翩翩气度。
定是一个儒门中走出来的人物。
跟张文远一起出阵的那些军官,也个个都是不凡角色。
王寅心中暗道:“我之前还真小瞧了这梁山军,不想他们竟有如此多的人才。”
看见张文远上前,王寅不愿意投降,冷声道:
“败军之将,何足言勇?请张将军赐以一死,莫提什么受降之事。”
张文远一笑,说:“王将军手下卫兵都不做反抗了,可见还是有求生之心的。”
“受降之事,缓缓再提,先带请将军入城。”
张文远一挥手,手下兵士立刻上去将王寅绑了。
王寅知道大势已不可挽回,再挣扎也是徒耗人命。
不过,全程王寅都是冷言以对,也没有丝毫投降的意思。
张文远微微一笑:“理想主义者嘛,那就让他看看我治下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扭头对铁叫子乐和道:“乐兄弟,便由你招待王将军,到处带他看看。”
王寅就见一个三十许岁、容貌颇为周正的人,一脸笑容地带着几个兵士策马来到他身旁。
王寅听闻这乐和外号铁叫子,想来是个吃喝玩乐之中的顽主。
“这张文远莫非想要用酒色财气腐化我?”王寅心想,“呵呵,这可是太小看我了。”
张文远带着人马自去接收,铁叫子乐和则笑呵呵地拥着王寅入城。
王寅沉脸道:“某家之所以不反抗,为的是知道大势不可为,不想让手下弟兄多耗人命。”
“你家张文远,看样子是我之前看错了。”
“如今一见,想来也是个知道杀降不祥的武将,该不会对我手下人动手。”
“至于某家,已存了必死之心,请你家将军勿要再打让某家投降的主意。”
一句话说出,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铁叫子乐和的反应。
王寅知道,张文远留他一命,对收拢部下也有帮助,肯定不愿他死。
现在王寅之所以还没寻死,怕的则是张文远见招降他不得,大怒之下把怒气撒在他手下的俘虏身上,屠戮人命。
他预料着乐和肯定会翻脸,马上说他不投降就要杀他的部下。
那样,王寅立刻就会把剑横在脖颈上,用自己的生命威胁张文远善待他的部众。
然而,下一刻,却见乐和呵呵一笑。
“我家哥哥要我带将军于城中四处转转,投降之事,慢提。”
王寅一愣,没想到这铁叫子乐和居然如此洒脱,倒显得他有些神经兮兮了。
乐和道:“不知王将军是想留在青墩镇,还是要去秀州大城里坐坐?”
王寅心想,“这定是张文远的笼络手段,想要我先放松防备再说其他。”
“用这点手段便想让我顺从,也忒是小看王某了!”
这几日,张文远无论怎么做,他都不接受。
有吃就吃,有喝就喝。
等到张文远把他手下兵士都收拢了,保住了弟兄的性命,自己再一死以报方腊便是。
王寅抱定主意,道:
“败军之将,哪敢提什么要求,听凭安排便是了。”
乐和一点头,笑道:“这青墩镇也颇有好看去处,这样,我便带王将军到隔离营中先去走一番。”
王寅闻言倒是起了些兴趣。
他之前就知道张文远手下在大抓崇德本地患病的百姓,送入隔离营中。
在他想来,这隔离营里一定是严加防备,让那些患病之人至死都不能出来传染他人。
这等作为实在是太过残暴。
这铁叫子乐和无非是想展现一下梁山军对地方的控制有多牢固罢了。
这点小伎俩在他面前还是过于儿戏。
不过听得这隔离营的名声个把月了,一直没亲眼看过,现在前去看看倒也无妨。
王寅冷冷地说:“一味地残压百姓,也不算本领。”
乐和笑而不语,带着十几个人围着王寅免得他逃跑,一行人便穿过青墩镇,一直向北方走去。
一路走过镇子,王寅都在观察周遭场景,渐渐的却是满心疑惑。
他原本的预想中,张文远之下的青墩镇作为前线,肯定也是堡垒森严。
百姓或是被强迫去做民夫,或是被抢掠家财以资军用,肯定是十室九空,百姓之间也是道路以目、不敢多说的场景。
可真正身处青墩镇中,他才发现镇子里的氛围虽然也有大战时的严肃,可是百姓们脸上却没什么被压迫的样子。
他看着一对对妇女有说有笑地在运河边洗衣服。
还有人在一处处作坊中舂米装袋,做军粮。
而民夫们则是成群结队地在运河边上拉纤摆船。
虽难免劳苦,但百姓状态与往日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
放在这大战之时,倒是令人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