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县，张文远刚在清扫出来的县衙中坐定。戴宗便急急忙忙前来报告，说：“从杭州府来了一个自称是思净和尚的代表。”
张文远一愣：“谁？”
戴宗介绍道：“这思净乃是杭州府里颇有头面之人，说是在士绅之中说得上话，什么江南第一僧，名头颇大。”
张文远稍稍回忆，这才想起，好像在前世去杭州玩时，听过西湖游船上介绍说过什么思净和尚，西湖大佛头的故事。
既然是个能在史书上留名的人物，想来在地方上肯定是个厉害的地头蛇。
就要打杭州了，接触接触也好。
“让他进来。”张文远道。
不一会儿，戴宗便带着一个打扮成商人的和尚走进屋来。
一进屋，那和尚便用一口江南口音，颇有条理地说道：“小的乃是杭州大佛寺的知客僧，代师父思净见过张将军。”
“这是我师父亲手给将军写的信。”
张文远信拆开看了看，信中思净大体说了他在杭州城里的身份，用词颇为隐晦，但张文远依旧看得懂，思净乃是杭州城士绅所推出来的代言人，而且不久之前这人还和蔡京搭上了线。
张文远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你们师父和扬州方面通了联系？”
那知客僧有心拿蔡京来压张文远一头，以显示自己师父与张文远的上司有关系，于是稍稍自得地点头道：
“方腊在江南无道，师父早已联络了蔡相公，想要与他一同推翻方腊。”
“就在半月之前，蔡京蔡相公派了人，千里迢迢走海路来到杭州。”
“海路上只怕淹死了不下二十几个人，才将信送到我师父手中。”
张文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思净大半个月前就把书信寄回给蔡京，按照时间计算，这会儿扬州城只怕已经收到了他前线的消息。
蔡京和张叔夜说不定要杀到前线来。
张文远原本打算，能瞒蔡京和张叔夜多久就瞒多久，最好等他拿下杭州再说。
现在却也没有办法了。
好在通过了一场疫情，现在张文远手下的江南四州百姓对于梁山军已经建立起了绝对的信任。
他的军政班子已经渗透到四州的各个毛细血管，哪怕蔡京和张叔夜真要闹事，大不了把两人软禁就是了。
在这江南四州，朝廷真要硬碰硬，他张文远也不惧。
那知客僧也在不断观察张文远的表情，见到张文远皱眉思索，还以为是自己所说的思净和尚和蔡太师之间的关系让张文远害怕了，心中微微得意：
“这张文远虽说能征善战，但到底不过是蔡京手下一员打手。”
“自家背后是连蔡京都要巴结的江南大户，张文远在他们面前又能算得上什么？”
“此时正是说出师父要求的时候。”
张文远正在想事情，突然听到面前的知客僧笑着开口道：“张将军，我家师父说了，杭州城中百姓是欢迎朝廷的。”
“唯一要求便是，将军若能拿下杭州，还请事先与我家师父通气。”
“毕竟杭州城中有如此多的大户，真打起仗来，商户的损失也会不小，提前告知也好叫大家有个防备。”
张文远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要打杭州，还要提前告诉思净一声？
这和尚当自己是谁？
这种军情大事怎么可能提前通知？
他和思净的面都没见过，两人今天才第一次通过中间人交流，万一他把情况告诉了思净，思净转手卖给方腊怎么办？
这思净和尚和他身后的大户，好像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张文远开口问道：“城中与思净大师有关联的大户很多吗？”
那知客僧长期在思净手下做事，狐假虎威惯了，听到张文远如此问，还以为他想打听思净在城中的影响力。
顿时主动为师父作样道：“这杭州城便是我家师父护下来的。”
“城中大户皆与我家师父同气连枝。”
“将军进得城后，城中一应事物都不必操心，只要交给我家师父，自可以轻松解决。”
“城中的粮草供应，我家师父也能想办法帮助将军做到，。”
张文远心中冷笑一声，又道：
“思净大师既然在城中多有耳目，可否与本帅配合破了这杭州城防？”
那知客僧眉头一皱。
他奉师父的命令前来，本来就是要捞好处的。
张文远在他眼中就是个比蔡京低好几等的小喽啰。
连思净都没答应蔡京，虽然张文远能打，但此时又怎会给他开这个口子？
他当即便含糊道：“城中商户虽对方腊的魔教有不满，但是在方腊手下颇多兵士把杭州城看管得紧，城中百姓不敢动作，一切只有赖张将军了。”
张文远又是一皱眉。
“不愿办事也罢。”
“和尚可知城中方腊的兵力部署？”
那知客僧摇摇头道：“在下与师父只是在城中收敛尸骨做做道场法事，军中事务并不了解。”
张文远陆续问了几个问题，知客僧都一副不想帮忙的样子。
张文远的脸色冷了下来，挥挥手道：“下去吧。”
这思净和尚和杭州大户想得真好。
他打杭州城费人费力，这些人不想帮忙，还要在他打下城池后，与他们分享城中权力。
这不是做梦吗？
指望这些人帮助打城，估计是没什么意义了。
张文远让手下人随便给这知客僧安排一顿斋饭，看守在驿馆中，不让他四处乱逛，免得透露军中消息。
倒是这知客僧长期在思净手下，到处都被给面子，养了个鼻孔朝天的性格。
还以为思净派他来与张文远联络，已是对张文远示好了，张文远定会感激涕零。
他本人也没有去看梁山军备的闲心，只那些个军汉粗鄙，哪配他下去视察？
甚至这家伙被带入崇德县的驿馆之中软禁，都还以为是张文远要给他面子，专挑了一处远离那些粗人的干净地方给他居住。
当晚他用了一顿斋饭，次日便又乔装打扮一番，回杭州城去了。
思净和尚在杭州城中接到徒弟的汇报，也是点点头。
对蒲文英笑道：
“若是方腊能够守住杭州城，我们就不发作。”
“若是张文远真打入城来，有了这一番联络，也好叫他不敢在杭州城里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