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尘闻言,朝那人礼貌地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王氏婆媳。
姚氏胆子小,这会儿脸都白了。
王氏平时没少扯老婆舌,可她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
这会儿知道面前这个真是钟宁相公,还是全镇都有名的案首秀才,她这就跟被人扼住了喉咙的鸭子似的,呃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好。
一墙之隔,宁贤自己躲在墙角下,大气儿都不敢喘,耳朵倒是紧贴在墙壁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都怪他那个听风就是雨的娘,胡说八道那些,还把他们都给骗了!
不然他们怎么可能无端端瞎猜忌一个年轻媳妇呢?
王氏也知道自己这回错的离谱,只能努力找补:
“秀才公你别生气,大娘我真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我也是看小宁这边人来人往的,她又经常早出晚归,加上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才那样猜测的。
大娘绝不是故意说她坏话的,你看我刚才也是想把你拉到个没有人的地方,跟你说我看到的情况。我那不也是不想叫别人听见误会了她吗?
不管怎样,这次是大娘错了,大娘知错认错,秀才公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王氏不停作揖,一边躬身一边偷看季尘的表情。
见他不为所动,心里面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似得。
季尘反应很快,淡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在话里夹带私货。什么我家院子里人来人往,你倒是说说都来了哪些人。
据我所知,应该只有我那过来帮忙的妻弟,还有来送取过信笺的同窗。
说小宁早出晚归,你可知她是个孝顺女儿,虽如今搬到镇上,但她的爹娘还住在村里,她总是要时不时回去看看二老。
你还说你是听了其他人的风言风语,那所谓的其他人又是谁?
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了,还是去牢里先反思一段时间吧。”
“不,不是!”王氏脑子里嗡嗡的,她自己就是谣言的创造者,哪里能说出其他人来,说了也没用,人家又不是没长嘴不能解释。
不对!
她眼珠子一转,将目光定格到在一旁跟个木头似的三儿媳身上,突然伸手一指:
“是她!就是她!就是我这个不懂事的儿媳妇跟我说的。
她一个农村来的,脑子不聪明,跟那些乡下人一样就喜欢胡思乱想,胡言乱语,以前也犯过不少诨。
大娘我也是年纪大了,居然听信了她的话。我真是对不起小宁,对不起秀才公啊!我给你们磕头认错!”
王氏想跪,季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把提溜住她:
“你想害我家儿子就直说!我儿只是个秀才,在这和你辨明事情真相,你说跪就跪,倒像是他欺负了你似的!你个死老太婆,真是太阴了!”
“我不是,我……啊!”王氏刚开口,就被突然冲上来的姚氏打了一巴掌。
姚氏脸上都是泪:
“娘你怎么能诬陷我!怎么能把所有坏事都说成是我做的!我分明是听了你的话才误会了隔壁的钟夫人。
你这样是想把我推出去当替罪羊,把我害死吗?”
“你闭嘴!”王氏凑到姚氏耳边低声呵斥:
“你再说,你再说信不信我让我儿休了你!你个没用的玩意,不能下蛋的母鸡!”
王氏心想,我治不了别人,我还治不了你,她继续压低声音恶狠狠道:
“你要是不想过了你就再大声嚷嚷一句试试,三郎最是孝顺,你要是欺负我,那你也别想留在我家里!你跟你生的那个下贱胚子一起滚出去!”
“我……婆婆你怎么能?”姚氏身形一晃,摇摇欲坠。
婆婆明知道自己离不开三郎,这是一定要自己去替她受过受难啊!
“你闭嘴!你就说到底是谁在这搅弄是非就行!”
姚氏神情灰白,木讷地转过头,对季尘道:
“秀才公,是我,那些都是我说的,该向你们道歉的是我,该坐牢的是我,这一切都和我婆婆无关……我愿意现在去县衙自首,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婆婆吧。”
“不要!娘不要走!娘不要我了吗?”
从院子里冲出来一个干瘦,头发像稻草似的小姑娘,小姑娘一把抱住姚氏的腰,一张粗糙的小脸上都是泪痕:
“娘别走好不好?静静离不开你!”
姚氏心里一阵一阵地疼,她又哪里舍得女儿,舍得夫君,舍得这个她苦心支撑起来的家。
眼前这一幕,叫不少人为之动容。
虽然他们不敢说,但在他们心里都多少觉得季尘这个案首有点太过分了。
人家不过是说了几句无中生有的话,也没有伤害到任何人,至于这么逼她们吗?
看看这小姑娘,看看这婆媳两个,多可怜啊!
“静静乖,娘去去就回……”姚氏强忍着心痛,想推开小姑娘。
就在这时,一道脆津津的声音响起:
“你确定你这一走,你的女儿能在这个家里过得好吗?”
钟宁缓缓走了进来,站到季尘身边:
“哦好像就是你在,她过得也不怎么好。
你看看你和你女儿,你再看看你的婆婆、夫君,他们哪一个像你们俩这样又黄又瘦,衣服又破又旧甚至都有些不合身?”
听到钟宁这么说,其他人这么一看,果然啊,这当婆婆的面白丰润,衣服穿的也好,显得年轻。
这儿媳妇却是截然相反,两个人搁一块都有点像姐妹了。
钟宁抱着胳膊:
“你以为你这样是为了家庭做贡献,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真去坐牢了,你女儿怎么办?
你婆婆这样的会给她吃饱饭吗?会帮你干你留下的这些活吗?还是说你那到现在都不敢露头的相公会做?
你女儿每天已经够累够苦了,你走了还要接你那些活,你是巴不得她小小年纪早点累死早点解脱是吧?”
钟宁话说的狠,但却是十成十的真心。
这个当娘的脑子不清醒,她本不欲管,可小姑娘太可怜了。
她哪怕吃了那么多苦,也只是想和娘一直在一起。
“还有你真去蹲了大牢,你觉得你出来以后,你那个自以为是,自视甚高的相公还会要你吗?
依我看啊,别说要你了,你没出来前他就该把你休了换个新人,到时候他再得个男孩,你这女儿不被累死也该要被扫地出门了。”
“你胡说!”姚氏和王氏异口同声。
王氏是怕儿媳妇被钟宁洗脑不替自己受罪。
姚氏则是不愿意去设想那样的未来。
钟宁耸了耸肩:
“行行行,我胡说,我胡说行了吧?我真不明白,就那么一个缩头乌龟,你看上他什么了?一个不能扛事的男人,那还叫男人吗?夫君你说是不是?”
钟宁抬头看着季尘,季尘垂眸,浅浅一笑:
“是。夫人说的都对。”
“哎!这么说这家里男的其实在家?”
“那他怎么不出来,跟死了一样。”
“娘和媳妇在外面被口诛笔伐,他却连出来替她们分辩一句都不敢。哪怕是出来帮她们道歉祈求季相公原谅也好啊!”
“这还是个男人吗?这不就是个乌龟王八蛋吗?”
“他姑娘哭成这样他都不为所动,我看季相公夫人说的不错,这种男人一点也靠不住。这傻女人是真被骗完了!”
听着外面的纷纷议论,宁贤咬牙切齿。
这一个两个是不是有病?
用得着你们在这里多管闲事!
季尘走到宁家院门口,敲了敲院墙:
“还没有藏够?是真打算让你妻子、母亲承担一切,你自己清清白白做个没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