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峘渊噎得没话说，他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女子的兄长，心道：
怪不得能成兄妹，全都跟掉进钱眼里似的。看着他们两个，仿佛看见了一大一小的两个钱串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
好在萧峘渊见惯了女子的作风，他很快回过神：“陈全安。”
“奴才在。”
“去清点百两黄金赏下去。”
“是。”
萧峘渊与陈全安的对话尽数落在皇后的耳朵里，她桌宴下的手掐得死死的，勉力维持着面上的雍容，不在众人跟前失色。
原以为胜券在握的事儿，偏偏……
偏偏被温氏兄妹二人给搅和了。
皇后极力克制自己的不看向她父亲汝阳侯那边，不去看他暗藏埋怨指责的目光。
不多时，陈全安就带着手捧托盘，托盘里装满黄金的宫人折返回来。
还真别说，这金子就是招人稀罕，虽然坐在前排的世家大族手里不缺钱财，但谁又跟钱过不去的呢？就这一盘金子从面前飘过去，光是看着就招人稀罕。
温灼华微勾了下唇角，显然是对自己兄长的做法十分满意。
温策安再次朝上首男人行了个礼：
“草民谢皇上赏赐。”
语罢，他接过陈全安递过来的托盘，目不斜视地回到位置上坐下，任周围窥查他的视线再多，他都一副淡笑从容的模样。
赛龙舟和男子射粽结束时宴席已过半，跟着到了后妃最期待的时候。
要么说人人都想当皇帝。
后宫嫔妃自幼接受熏陶，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但总有一两样能出手的，表演起来那叫一个手拿把掐。温灼华快看花眼的时候耳边传来袁修容细微不屑的嘟囔声：
“都一把年纪了，还真是能豁出去。”
温灼华：“……”
上头跳舞的人正是林婕妤。
她一袭仙气飘飘的夭粉色舞裙，玉足轻点地面步步生莲，婀娜的身姿轻盈如燕，令人沉醉其中。
不过君子六艺女子八雅，这舞艺均不在其中。更何况江南金陵一带每逢夜里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瘦马之风盛行。所以在权贵眼中舞艺乃以色侍人、最低等的才艺。
所以温灼华不奇怪袁修容会这样说。
只是据她所知袁修容年纪和林婕妤相差无几，她还是头次见酸起来自己都骂的。
温灼华这下更加确定袁修容就是嘴欠。
没林婕妤挡在二人之间，袁修容余光瞥见女子的视线，转过头蹙眉，颇有敌意道：
“沅贵嫔看我做甚？”
大庭广众下温灼华不欲与她起争执，摇摇头，不紧不慢开口：“嫔妾看袁修容额上的花钿很别致，衬得你格外好看。”
没有女子被夸会不高兴。袁修容先是一喜抬手摸了莫花钿：“这是自然……”
她倏然一顿，随即生出怀疑。
温氏不给她添堵就算好的了，她哪来的好心居然还会夸她？莫非存了害她的心思？
这么一想，袁修容眸底立即浮现出警惕的神色。温灼华假装没看到她眼底的警惕悠悠转过了眸子望向宴席中央。
二人方才说话间，林婕妤一舞已毕，低垂头颅，小步走到离帝后不远的地方。
“嫔妾无甚才能，今日特献上一舞。一愿皇上万事如意、福寿安康；二愿上天庇佑崇国风调雨顺，繁荣昌盛。”
温灼华听着这番话眸色微微一深。
这后宫当真卧虎藏龙。
若非今日宫宴，连她都要将林婕妤忽略过去了。往日只知林婕妤貌美安静，如今一看也是韬光养晦的主儿。
她当众跳舞，这舞跳得再好都免不了被人诟病，被嫌弃不入流。
可她此话一出硬生生舞拔高一个层次。
牵扯上了皇上、国家，谁还敢说她这支舞献得不对？就算旁人看不起，往后也决计不敢拿这舞挑她的毛病。
林婕妤话音落下，恰好一阵风拂她起舞衣上的飘带，衬得她身影愈发楚楚动人，
林婕妤翩翩起舞时那柔软的腰肢，温灼华都想上去掐一把，更别说男人了。
萧峘渊也是男人。
温灼华不信他就没什么想法。
她敛下其他的心思抬眼，顾盼生辉的眸子滴溜溜得在萧峘渊和林婕妤身上打转。
捕捉到女子贼兮兮的目光，萧峘渊瞬间读懂她眸子里的意味深长。他脸色青了下，随即扯了扯唇，看着她的眼神莫名危险。
惯得她愈发不成体统了！
青天白日的，她拿他当什么了！
本以为男人会把视线放林婕妤那儿，没想到他还注意着她呢，温灼华被瞪得摸了摸鼻子，装作若无其事地挪开眼。
这厢皇后有心推举林婕妤，暂且压下姜家失利带来的烦闷，面朝脸色淡淡的帝王轻声提点道：“皇上，林婕妤有心了，臣妾觉得这舞跳得甚好，您看是否要赏呢？”
萧峘渊只顾着那欠收拾的女子，根本没听皇后说得什么，随口敷衍道：
“你看着办就是。”
皇后下意识认为林婕妤重新得了圣上青睐，于是做主赏了一堆东西。
林婕妤谢过恩后便退下去换衣裳去了。
望着林婕妤离去的背影，袁修容眸色一闪，似随口一提：“本宫突然想起林婕妤身上的香味和沅贵嫔之前用的一样啊。”
温灼华和林婕妤的位置就挨在一起，来时就闻到了。
起初她以为是林婕妤为今日表演，自己去内务府弄来的；可方才看皇后想推林婕妤上位的心思，她突然觉得林婕妤手里的精油许是皇后给的。
就连今日表演说不准也是应皇后要求。
袁修容见女子不语还以为戳中了她不高兴的点儿，谁不希望自己穿的、戴的、用的东西是独一无二的。
她幸灾乐祸补了句：
“香毕竟是沅贵嫔拿来讨好皇上的，如今旁人也有，沅贵嫔这心要难受了。”
温灼华回过神，故作不高兴，嗓音淡淡道：“袁修容说笑了。这香嫔妾既然用得，后宫其他姐妹自然也用得。”
话落，温灼华仿佛不愿再搭理袁修容的冷嘲热讽，偏过了头。
动作间她不经意朝陈美人看了一眼。
看着那张略显焦灼苍白的脸，温灼华心知那股劲儿已经到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