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龙滩的咸风湿黏,凌霜踩着硌脚的牡蛎壳走向滩涂。背上的刺青在烈日下突突跳动,每道星纹都像活过来似的往脊椎里钻。戴青铜傩面的憋宝人蹲在礁石上,手中的分水刺正将漩涡剖成八卦阵图。
\"龙姑娘来得巧,午时三刻涨潮开棺。\"憋宝人抛来半块虎符,铜锈间渗出腥咸血珠,\"这是你外祖母当年留下的钥匙。\"
滩涂突然震颤,漩涡中心浮起九尊青铜睚眦像。凌霜将虎符嵌入主像口中的凹槽,睚眦双目射出青光,照得海底的青铜椁缓缓升起。椁面雕着三百六十五幅刺魂图,每幅都对应凌霜身上的一枚龙鳞。
\"开椁前先镇魂。\"憋宝人甩出捆尸索缠住凌霜脚踝。滩涂四周立起七面招魂幡,穿麻衣的哭丧人开始绕棺吟唱,曲调竟与凌家祠堂的斩龙咒同源。凌霜按憋宝人指示盘坐潮头,刺青星纹随呼吸明灭,渐渐与潮汐律动相合。
海底传来龙吟。凌霜的识海中浮现出青龙虚影,龙爪正被九条青铜锁链贯穿。当她试图靠近时,潮水突然倒灌入七窍,咸苦的海水中浮沉着外祖母的记忆碎片——原来刺魂术需以月华为引,潮汐为脉,将龙魂炼成内丹。
三更时分,凌霜在礁石洞中运转周天。月光透过岩缝凝成银针,顺着星纹刺入穴位。剧痛中她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正在海底修炼,每次吐纳都掀起丈高浪涛。当最后缕月华没入丹田时,滩涂上的贝壳突然立起,在沙面拼出《葬龙诀》心法。
憋宝人踩着晨露归来时,凌霜正以指为剑在潮水中刻符。浪尖凝成的符咒竟定住三丈内的潮汐,惊得他傩面下的独眼圆睁:\"丫头这手'镇海符',比当年你外祖母还利落。\"
\"婆婆可认得这个?\"凌霜掀开衣襟,心口新生的逆鳞泛着青光。憋宝人的分水刺突然颤抖,在沙面刻出幅海图:\"明日带你去鬼牙礁,那儿沉着你娘亲的...\"
话音未落,海面飘来艘幽灵船。船头站着个穿道袍的瘸腿老道,手中罗盘指针直指凌霜:\"无量天尊!这妖女吸食龙气祸乱东海,诸位道友随我除魔!\"他甩出的符纸化作火鸦,却被凌霜的镇海符拍成泡沫。
七个门派的修士踏浪而来。武当老道的太极剑引动雷云,峨眉师太的拂尘卷起毒水,最阴毒的是唐门那人——他袖中飞出的透骨钉竟刻着凌家女子的生辰。凌霜以潮为盾,踏着《葬龙诀》步法在杀阵中游走,指尖月华凝成的冰刃割破三人的咽喉。
\"妖女休狂!\"崆峒长老祭出镇派青铜鼎。鼎中飞出九条锁龙链,凌霜背上的刺青突然灼痛——这分明是三百年前封印青龙的法器!她被迫跃入深海,锁链入水的刹那化作蛟龙紧追不舍。
海底的青铜椁突然开启。凌霜抓住椁中飞出的青铜剑,剑柄星纹与她的刺青共鸣。当锁链蛟龙扑来时,她福至心灵地挥出《葬龙诀》第一式\"断潮\",剑气竟将海水劈出十丈真空!
修士们的血染红浅滩。凌霜杵剑喘息时,发现青铜剑正在吸食血气,剑脊浮现出母亲的面容:\"霜儿,去归墟找...\"画面突然破碎,憋宝人捂着断臂踉跄而来:\"幽冥阁雇了整座江湖要取你性命!\"
深夜的渔村灯火通明。凌霜扮作采珠女混进码头,听见酒肆里的江湖客在议论:\"那妖女心口的逆鳞是至宝,得之可掌四海...听说崂山派捉了她丫鬟的魂魄,要炼成引龙香...\"
渔家祠堂突然传来《哭龙调》。凌霜循声摸去,见祠堂地下室内锁着个鲛人——她尾鳍的鳞片与凌霜的刺青同源,正被铁链穿透琵琶骨吊在半空。当凌霜的月华触及鲛人时,她突然睁开碧眼:\"少主,老龙神等您三百年了...\"
祠堂牌位突然炸裂。凌霜抱着鲛人破窗而出,身后追来的不是修士,而是本该死去多日的柳三娘!她腐烂的脸上贴着傩面,手中金线镖泛着星枢镜的冷光:\"小姐莫怕,奴婢送您去见老夫人...\"
凌霜的青铜剑贯穿柳三娘心口时,镖头的镜光突然大盛。鲛人奋力将她推入怒涛,自己却被金线绞成碎肉。咸涩海水中,凌霜看见海底升起座青铜城,城门浮雕正是放大的逆鳞纹——这才是真正的归墟龙宫!
憋宝人的分水刺从暗处飞来,钉在城门机关处:\"快进去!老夫替你挡着...\"他的惨叫随即被浪涛淹没。凌霜按鲛人传授的龙语叩响城门,青铜刺青与城门产生共鸣的刹那,整片海域的修士都看见滔天血光。
龙宫内的壁画开始剥落。凌霜触摸到初代龙女的玉雕时,背上的刺青突然离体,在虚空凝成完整的青龙魂。当龙魂与她合二为一时,心口逆鳞浮现出最后句《葬龙诀》:\"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海面升起血色满月。凌霜踏浪而出,手中青铜剑引动九天雷暴。当第一个修士在雷光中灰飞烟灭时,她终于明白——自己不是镇龙石,而是龙魂选中的弑神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