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南极冰原的崩塌,在“爸爸,该打针了”这行由全球电子屏幕碎片组成的、巨大而狰狞的字符下,达到了顶峰。万年坚冰如同脆弱的饼干般碎裂、塌陷,露出下方被掩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景象。
不是岩石,不是冻土。
是一片在绝对零度下依旧保持着诡异“鲜活”的废墟。
残破的“傅氏中医”木质招牌斜插在瓦砾中,半边被冰晶覆盖,露出的部分字迹斑驳。烧焦的药柜倾倒在地,散落的药材早已石化,却仍能辨认出当归、黄芪的轮廓。一张被冰封的手术台断成两截,上面凝固着深褐色的、早已冻结成冰晶的血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木一痕,都死死烙印在傅寒声的灵魂最深处!
这是他傅家老宅!是他悬壶济世梦想开始的地方!也是他所有亲人殒命、一切悲剧源头的诊所废墟!
此刻,这片象征着医者仁心起点与破灭的废墟中央,景象更是诡异得令人头皮炸裂!
一个约莫两三岁大、穿着洗得发白的小号病号服的“婴儿”,正背对着众人,蹲在废墟上。那背影……那头发微卷的弧度……分明是幼年时期的傅寒声!
“他”手里拿着一支特大号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针筒,针筒内翻滚着粘稠如沥青、不时冒出气泡的黑色原油。而“他”面前,匍匐着一头体型缩小了无数倍、却依旧狰狞的穷奇幼兽!幼兽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发出恐惧的呜咽,青铜色的鳞片在冰尘中闪烁着幽光。
小“傅寒声”笨拙却又异常坚定地,将那灌满黑色原油的粗大针头,狠狠扎进了穷奇幼兽的脖颈!
“噗嗤!”
黑血飞溅!幼兽发出凄厉到变形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膨胀,鳞片下鼓起无数蠕动的肉瘤,形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扭曲、非人!一股狂暴、混乱、充满原始毁灭欲望的妖兽灵气混合着刺鼻的原油味,猛地爆发开来!
“住手!”傅寒声目眦欲裂,发出灵魂深处的嘶吼。那针筒……那动作……是他幼年时最深的恐惧,也是他父亲无数次安抚他、教导他医者仁心的起点!如今,这场景被亵渎地重现,用他最恐惧的方式,将毁灭注入生灵!这比任何直接的攻击更让他心神剧震,道心几乎崩裂!
仿佛听到了他的怒吼,那小小的背影动作顿住了。幼年的“傅寒声”缓缓地、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孩童的僵硬姿态,转过了头。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傅寒声如坠冰窟,彻骨的寒意冻结了四肢百骸!
那不是他记忆中的稚嫩脸庞!
那张小脸上,覆盖着一层流动的、半透明的青铜光泽,五官在青铜液下模糊扭曲,如同融化又凝固的蜡像。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两个深不见底、旋转着无数微缩K线图和基因链的幽暗旋涡!旋涡深处,倒映着此刻傅寒声惊愕绝望的脸,也倒映着整个崩塌的冰原和那扇巨大的青铜门!
“门钥……它在通过我的‘过去’窥视现在!”傅寒声瞬间明悟,一股被彻底看穿、被命运玩弄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轰——!”
就在这时,那扇吸收了无数资本能量、在血祭中嗡鸣震颤了许久的青铜巨门,终于发出了开天辟地般的巨响!沉重的、仿佛由星辰核心锻造的门扉,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向两边洞开!
门内涌出的并非灵气,也不是黑暗,而是一片颠覆认知的景象。
一个由无数巨大竹简构成的、缓缓旋转的宇宙!
这些竹简并非凡物,每一片都散发着温润又古老的微光,材质非金非木,细看竟是由无数人类神经纤维和血管经络编织而成!竹简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篆文,记载的并非医道至理,而是触目惊心的历史:
“东汉大疫,十室九空,骸骨筑京观,富户囤药居奇,金珠满仓……”
“1637年郁金香狂热,花茎价比黄金,泡沫破,倾家荡产者投河自尽如雨下……”
“1929年大萧条,道琼斯崩盘,跳楼者如断线木偶,银行家盛宴依旧……”
“2008年次贷危机,百万房产顷刻成废纸,老无所依者冻毙街头……”
这些竹简在缓缓旋转中自动翻页,字迹并非静止,而是在流动、变化!傅寒声清晰地看到,记载东汉瘟疫死亡人数的数字,正被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抹去,替换成次贷危机中因丧失抵押房产而自杀的统计数据!历史的血泪,正被资本的法则强行覆盖、篡改!
“这是……”傅寒声心神剧震,天医瞳运转到极致,试图看穿本质。
“欢迎来到‘病资本’的源头,傅医生。”苏晚晴克隆体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嘲弄,“门后并非修真乐土,而是‘资本异化医者的永恒坟场’!每一个文明轮回的终点,青铜门都会挑选一位像你这样的‘仁医’,用他毕生的善念和救人的功德,作为最好的培养基,孵化出下一轮吞噬世界的资本之神!你,不过是这无尽莫比乌斯环上,最新鲜、也最美味的那一环!”
她指向江疏影腹部悬浮的那块疯狂搏动的青铜碎片:“看,你的‘医者之心’,在资本法则的扭曲下,长得多好啊!它贪婪地吸食着你每一次救治所积累的‘功德’,吸食着你对生命的怜悯,那才是它真正的乳汁!”
“不——!”傅寒声怒吼,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真相。他毕生的信念,竟成了滋养毁灭的温床?
几乎是本能地,他手中的银针,那枚在星阵反噬下濒临破碎、却依旧承载着他最后意志的银针,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功德的金色,而是凝聚了他全部愤怒、不甘与绝望的炽白!光柱如开天神剑,无视空间距离,狠狠刺向江疏影腹部那块代表他“医者之心”的青铜碎片核心!
“噗!”
光针精准地刺入碎片核心!
“嗡——!”
碎片剧烈震颤,发出痛苦的嗡鸣!同一瞬间,无数朦胧的、半透明的虚影从光针与碎片接触点爆发出来,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充斥了冰原上空!
那些虚影……有第一部中被他从车祸中救回、却因贪婪挪用公司资金最终跳楼的张老板;有被他妙手治愈顽疾、却转身利用健康身体制造毒品的李药师;有他拼命保下孩子、母亲却为巨额保险金亲手将孩子推下高楼的赵女士……还有第二部中那些被他从妖兽爪下、金融陷阱里救出,转眼却又成为资本帮凶或祭品的无数面孔!
这些他曾倾力救治的“患者”虚影,脸上带着或麻木、或贪婪、或疯狂的表情,在某种规则的牵引下,化作一道道惨白色的灵魂锁链,发出无声的哀嚎,层层叠叠地缠绕上那块代表门钥的青铜碎片,仿佛要将其拖入地狱!
“成功了?”傅寒声心中一凛。
“蠢货!”苏晚晴克隆体的嗤笑如同冰锥刺来,“看看你的‘善果’在滋养什么!”
只见那被无数患者怨念锁链缠绕的青铜碎片,核心那点贪婪的意识之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浇上了热油,猛地膨胀、燃烧得更加炽烈!碎片表面的纹路疯狂蠕动,如同张开了亿万张无形的口!
缠绕其上的惨白色灵魂锁链,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稀薄!锁链中那些患者虚影的表情,从麻木疯狂瞬间变成了极致的痛苦与恐惧,他们的“身体”被强行抽离出丝丝缕缕的精纯能量,如同养分般被那青铜碎片疯狂吞噬、吸收!
碎片在吞噬中膨胀,光芒更盛,散发出的威压节节攀升!而那些代表着傅寒声“救人原罪”的患者虚影锁链,反而成了它壮大自身的最佳补品!
“不——!”傅寒声看着那些在吞噬中扭曲消散的虚影,看着自己“善行”化作仇敌的资粮,发出了绝望的悲鸣。
“哈哈哈!傅寒声!你看清了吗?”苏晚晴克隆体狂笑,声音在崩塌的冰原上回荡,“你救的人越多,你积累的所谓‘功德’越深厚,你亲手孵化的这‘门钥’就越强大!你的仁心,就是它毁灭世界最好的燃料!这就是你的宿命!医者仁心?呵,那是灭世的火种!”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语,脚下的冰原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更大范围的崩裂声!
“轰——咔啦啦!”
以傅家诊所废墟为中心,更大面积的冰盖塌陷下去,露出下方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冰层结构。而在那晶莹剔透的寒冰深处,冻结着一幅让傅寒声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画面:
一个更小的、似乎只有一两岁的婴儿胚胎,被包裹在纯净的冰晶之中。它闭着眼,蜷缩着,小小的手中,却紧紧握着一枚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银针!
那银针的样式……正是傅寒声此刻手中濒临破碎的银针的雏形!是他父亲傅青山传给他,他第一次行医时使用的那枚!
冰晶中的胚胎,仿佛感应到了傅寒声的目光,小嘴微微翕动,一声混合着无尽怨毒与初生贪婪的啼哭,穿透万载寒冰,直接在傅寒声的灵魂深处响起,与冰层下之前的啼哭遥相呼应,形成毛骨悚然的二重奏:
“爸爸……该打针了……”
轮回的闭环,在这一刻,以最残酷、最直白的方式,轰然闭合!
“呃啊——!”傅寒声道心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一口金色的心头精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脚下的冰尘。手中的银针,裂纹瞬间蔓延至整个针体,光芒急剧黯淡。
苏晚晴克隆体看着傅寒声吐血,看着那代表宿命轮回的胚胎,脸上露出一种近乎陶醉的、属于终极规则胜利者的冰冷笑容。她身上的数据流黑袍剧烈翻涌,身体开始出现诡异的虚化、分解。
“旧纪元的‘仁医’啊……”她的声音变得空灵而宏大,仿佛整个青铜门都在借她之口发声,“你的使命结束了。”
“哗啦——!”
她抬起双臂,构成她身体的漆黑数据流长袍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堡,瞬间崩解!然而,崩解出的并非血肉,而是无数闪烁着暗金色泽、由最纯粹资本规则凝聚而成的活字——每一个字,都来自《资本论》中最冰冷、最无情的章节!
“剩余价值”、“剥削”、“商品拜物教”、“异化”……这些代表着资本本质法则的暗金活字,如同奔腾的洪流,环绕着濒临破碎的傅寒声、腹部裂开的江疏影、贪婪吞噬的青铜碎片门钥、以及冰层下那握着银针的胚胎,高速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由文字构成的漩涡通道!
旋涡中心,散发出强大的吸力,仿佛要吞噬一切,又仿佛在打开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苏晚晴最后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在活字洪流的轰鸣中传来:
“新纪元的挂号处已开张——”
“下位‘医者’,请抽号……”
“等待你的轮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