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极点,永恒的寂静之地。
刺目的白色覆盖了天地间的一切,冰原延伸至视野尽头,苍穹呈现出一种单调而压迫的铅灰色。空气被冻结成近乎固态的极寒牢笼,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下冰渣,在肺腑间刮擦出针扎般的痛感。寒风不是吹拂,而是如同亿万把看不见的冰刃在疯狂地切割、雕刻着这片亘古不变的荒凉。永恒的极夜里,星辰似乎也畏惧这份孤寂与寒冷,隐匿于厚重的云幕之后。绝对的零度主宰着时空,让这里的时间仿佛都被冻结、凝固。
就在这片被视为生命禁区的冰盖之下,深入不知多少千米的古老冰渊核心。
一道庞然的、散发着无尽苍茫与死寂气息的青铜巨门,如同宇宙墓碑,寂静地嵌凿在万载寒冰与古老火山岩混合而成的漆黑崖壁上。门体高达数百米,通体流淌着凝固岁月般的暗沉金属光泽,表面蚀刻着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的、扭曲而充满无尽低语的巨大符文。两条深邃不见底的巨大 门缝 ,此刻正持续不断地、无声无息地向冰渊中渗出粘稠的、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的 墨黑色原油 。油液散发出的并非焦炭味,而是一种能冻结灵魂、让熵增法则欢呼雀跃的纯粹“寂灭”气息。
就在这扇死寂巨门的正前方,冰雪覆盖的地面上。
一群大约数十人的身影,如同被冻结的雕像,僵硬地跪伏在那里。他们穿着单薄的、带有病号标志的衣物,身体在极寒中瑟瑟发抖,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紫色。但比物理严寒更可怕的是他们脸上凝固的神情——深入骨髓的 绝望 与 极致的恐惧 ,如同被刻刀镌刻上去的印记。在他们每个人的头顶上方,并非积雪,而是悬垂着一条条似虚似实、散发着冰冷青铜光泽的“管道”,管道一端连接着他们的天灵盖,另一端则如同蚯蚓般钻进冰冷漆黑的玄武岩岩壁深处。管道内部,某种银灰色的、如同时间流沙般的光质物质,正在缓缓地、持续不断地从他们头顶被抽出,沿着管道,流向那巨大的青铜门缝隙!这些,就是江氏集团口中“自愿质押贷款”治疗费用的“志愿者”!他们付出的不是金钱,而是直接抽离自身的 “时间流”——生命的长度!期限未知,利息高昂,无法偿还即被彻底榨干。这是一场残酷无比的——“时间高利贷” !
“时间高利贷……苏晚晴!这就是你们榨干骨髓也不放过的最后疯狂吗?!”傅寒声的身影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群人中间。他踩在冰渊冻土上,脚下的冰雪却在悄无声息地融解蒸发,形成一个个冒着白色蒸汽的小小脚印。他声音不大,却如同投入冰湖的巨石,在绝望的死寂中激起一圈圈愤怒的涟漪,带着焚尽一切的怒焰与刻骨的轻蔑。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被抽取时间之砂的身影,落在那冰冷的、连接着他们生命源头的青铜色管道上。修长有力的手指虚握,指尖的 太素银针 嗡鸣震颤,针尖萦绕的生机白光蓄势待发!他要斩断这些索命的管道!
“傅……寒……声……”一个异常怪异的声音,骤然在傅寒声脑海中炸响!那声音稚嫩如婴儿初啼,腔调却冰冷空洞如同金属摩擦,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俯瞰尘世的漠然!正是江疏影腹中那尚未出世的胎儿!
但这个本该流淌着江疏影血脉的胎儿之音,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仿佛被某种古老而冰冷的意志彻底占据、取代!“蝼蚁的时间毫无意义,不过是宇宙熵增的垫脚石。你以为的‘拯救’……实则是最残酷的‘谋害’!”胎儿的声音继续响彻傅寒声的识海,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大脑皮层。
“你!在!说!什!么!混!账!”傅寒声压抑着的怒火轰然爆发!手中银针化作一道刺穿时空缝隙的冷电,瞬间没入离他最近一条青铜色管道与患者头顶的连接点!
嗤——!!!
尖锐的切割声响起!那连接灵魂与青铜门的桥梁应声而断!
然而,异变骤生!
那被银针切割救下的病患,脸上的绝望刚刚浮现一丝解脱,身体却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一种超越物理层面的恐怖变化在他身上急速发生!他干枯布满老年斑的手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光滑!脸上的皱纹像是被无形之手抹平、消失!佝偻的身躯如同被打入了大量气的气球般挺直!头发瞬间由花白变成灰白,又迅速转为纯黑!
“时间……在倒流?!”饶是傅寒声见多识广,也被这景象惊得瞳孔骤缩!
但更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这“逆生长”没有终点!短短数秒,一个行将就木的肝癌老人,竟在傅寒声眼前诡异地“回春”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精壮小伙模样!然后,这种逆向的蜕变还在继续!!!小伙的身体比例开始变得不协调!身高在缩水!强壮的身体如同漏气般萎缩!青涩的脸庞迅速变得稚嫩、婴儿肥!身上的衣物松垮脱落!
在傅寒声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这个刚才还老朽不堪的肝癌患者,在短短十几秒内,完成了一场违背宇宙规律的“生命倒带”!变成了一个蜷缩在冰冷雪地上、浑身赤裸、咿呀哭泣的…… 婴儿 !一个本不该存在于此、仿佛被从母体孕育线上强行剪下丢进冰窟的初生婴儿!
几乎与此同时!
嗡!!!
傅寒声手中的太素银针,那根经历了无数次淬炼、坚不可摧的医道圣器,那根刚刚斩断邪恶管道的功臣,通体骤然蒙上一层不祥的 墨绿色铜锈 !一种极其腐朽、仿佛能侵蚀万事万物本质的衰败气息,顺着针体急速上涌,甚至要侵入他的手臂经脉!时间债务的反噬!因果的惩罚!直接侵蚀施救者的本源!
“你每斩断一根债务锁链,强行挽回一段被抽走的‘时间’……”那被附身的胎儿冰冷无情的意念,如同审判的符文,再次响彻冰渊,“你便从某个尚在孕育中、即将呱呱落地的鲜活生命未来里,强行剥夺了它存在的时空坐标……偷走了它的‘可能性’!你在救赎一个既定的死者,就是在谋杀一个本将诞生的生者!每一次‘拯救’,都是一次对时间线未来的‘扼杀’!这便是青铜门规则的—— 时间悖论 !”
处,那仿佛冻结万古的时间线,终于迎来了撕裂维度壁垒的……最终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