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椁撞破深渊岩壁时,陆昭然听见寂静在尖叫。
棺盖缝隙渗出的黑雾凝成十二尾妖狐虚影,狐爪踏过之处,寒潭蒸发的深渊竟逆流重生。慕清寒怀中苏璃所化的琉璃珠突然悬浮,每颗珠子里的变徵音符挣脱封印,在虚空织成血色琴弦——弦丝穿透陆昭然掌心的半枚心脏,将他吊在青铜棺与天穹的裂隙之间。
\"这才是真正的轮回劫。\"慕清寒剑指棺椁,剑格胎灵正啃食他手腕的血肉,\"三百年前我们败了,如今...\"
他话音未落,棺中伸出缠满琴弦的骨手。那手指轻勾血色琴弦,陆昭然的心脏碎片突然生长出神经脉络,扎入他耳后九星胎记。剧痛让赤声视界重新凝聚,他看见更恐怖的真相:青铜棺内躺着的根本不是初代灵歌之主,而是三百个时空叠加的自己!
\"欢迎回家。\"三百个陆昭然同时开口,声波震碎慕清寒的护体剑气。
他们的身躯如蜡像般融化重组,最终凝成身着玄霄剑袍的青年——那人的面容竟与慕清寒有七分相似,唯独眉心嵌着宫商角徵羽五枚碎片拼成的星芒。血色琴弦在此刻绷断,陆昭然坠向棺椁的瞬间,看见青年腰间玉佩刻着\"天音阁首徒慕昭然\"。
深渊突然翻转。
无数青铜编钟从地脉深处升起,钟舌竟是历代天音阁主的舌骨。慕清寒的剑胎发出尖啸,妊神纹爬满全身,他在失控中挥剑斩向棺中青年,剑气却穿过对方虚影劈中陆昭然后背——剑刃接触赤声血脉的刹那,时空如琉璃盏般碎裂。
陆昭然在时空裂隙中坠落,眼前掠过三百世轮回:
第一世他是采药人,为救病母吞下寒潭冰魄,脊骨被炼成徵音琴柱;第二世化作玄霄剑修,与妖族圣女同葬焚音谷;第三世成为天音阁乐师,亲手将宫音碎片钉入怀孕道侣的丹田...每一世的临终瞬间,耳后胎记便多亮一星。
\"看见了吗?你才是初代灵歌之主。\"青年虚影在时空中追逐,\"我们不断重生,只为炼出最完美的天道容器。\"
陆昭然突然抓住漂浮的琉璃珠,苏璃残留的妖力让赤声视界灼如烈日。他看清青年虚影的致命弱点——那人心脏位置跳动的不是血肉,而是半枚嵌着慕清寒朱砂痣的玉珏。
深渊现实中的慕清寒正在妖化。
妊神纹已蔓延至脖颈,剑格胎灵啃穿他的锁骨钻入胸腔。天音阁主的残魂借胎灵重生,操控慕清寒的躯体弹奏虚空古琴。每根琴弦都是陆昭然前世的悲鸣,音波所过之处,青铜编钟内舌骨复活成镇魂傀,手持音律钩索围剿而来。
\"醒来!\"
陆昭然的怒吼裹挟三百世记忆冲出时空裂隙。赤手插入慕清寒胸腔,扯出与胎灵融合的天音阁主残魂。心脏碎片在此刻彻底融合,他徒手捏碎残魂,将慕清寒的佩剑刺入自己丹田——剑锋挑出的不是鲜血,而是苏璃燃烧的妖丹!
妖丹炸裂的瞬间,深渊下起琉璃雨。
每一滴雨珠都是苏璃的记忆碎片:三百年前她作为妖族巫女,在焚音谷为慕清寒前世接生;两百年前化身天音阁药仆,为陆昭然某一世熬制续命汤;此生故意被玄霄剑宗追捕,只为将商音碎片渡入寒潭...
\"原来你追的不是生路,而是死局。\"陆昭然接住一滴悬停的雨珠,里面封印着苏璃最后的微笑。
慕清寒突然暴起,妊神纹脱离肉身化作锁链捆住青铜棺。他拾起陆昭然脱手的药杵,杵底宫纹与自身剑纹共鸣:\"该结束了,用你第三百零一世的眼睛,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灵歌!\"
药杵刺穿青铜棺的刹那,十二尾妖狐虚影哀嚎着灰飞烟灭。
棺椁炸成齑粉,露出核心处跳动的无音之弦——那是初代灵歌之主抽离七情六欲炼成的法则本源。陆昭然耳后九星连珠胎记突然离体,化作九枚金针刺入无音弦。寂静的弦音席卷九霄,所有灵歌碎片持有者同时爆体而亡,他们的修为凝成血雨,浇灌着深渊裂痕中萌发的翡翠幼苗。
慕清寒在血雨中消散,最后一丝神魂注入翡翠幼苗。
\"告诉下一世的我...\"他的声音混着胎灵啼哭,\"别再选天音阁当埋骨地...\"
幼苗暴长成通天神木,枝干浮现《九霄灵歌》全谱,叶片却是陆昭然每一世的容颜。赤声视界在此刻升华,他看见苏璃的妖魂栖息在树梢,正用狐尾编织慕清寒的转世襁褓。
当第一枚宫音叶飘落掌心时,深渊外传来马蹄声。
三百玄霄铁骑的包围圈外,采药少年背着竹篓踏歌而来。他耳后没有任何胎记,哼唱的山野小调却让神木无风自动——每一片叶子都在应和,每一道年轮都在共鸣。陆昭然突然泪流满面,他终于听懂了苏璃临终的低语:
真正的灵歌,原是众生在红尘烟火里,最寻常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