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刺骨，他本能地蜷缩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陌生的森林。树木高耸入云，枝叶间透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某种野兽的腥味。
——这不是青丘的地界。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右眼的伤口疼入骨髓，视野一片模糊。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是本能地想要远离危险。可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灌木丛后传来。
涂山彧浑身一僵，耳朵警觉地竖起。
下一秒，几双亮晶晶的眼睛从草丛后探出，好奇地打量着他。
\"咦？这是什么？\"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黑乎乎的，像块炭！\"另一个声音咯咯笑着。
涂山彧警惕地后退一步，可还没等他反应，几只毛茸茸的小虎崽已经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围着他转圈。
他们体型比他大了一圈，皮毛有金黄色，也有雪白色的，都带着黑色的条纹，尾巴高高翘起，眼睛里闪烁着顽皮和好奇。
\"喂，你是哪来的？\"其中一只虎崽用爪子轻轻戳了戳他的脑袋。
涂山彧疼得瑟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他受伤了？\"另一只虎崽凑近嗅了嗅，鼻尖几乎贴到他的脸上，\"哇，好重的血腥味！\"
\"他眼睛在流血！\"第三只虎崽惊呼。
涂山彧想要后退，可身体已经虚弱到极限，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勉强抬起头，想看清这些虎崽的表情，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他是不是要死了？\"一只虎崽担忧地问。
\"别胡说！\"领头的虎崽瞪了他一眼，随即凑近涂山彧，用脑袋轻轻拱了拱他，\"喂，小家伙，你能说话吗？\"
涂山彧张了张嘴，可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算了，先带他回去！\"领头虎崽果断道，\"让阿爹看看！\"
\"啊？可他是狐狸诶……\"另一只虎崽犹豫道。
\"管他呢！总不能看着他死在这儿吧？\"领头虎崽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随即俯下身，用牙齿轻轻叼住涂山彧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
涂山彧浑身一僵，本能地想要挣扎，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只能任由对方叼着自己，在颠簸中渐渐陷入黑暗。
最后的意识里，他隐约听到虎崽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他好小啊，比我们还小！\"
\"毛好软……\"
\"喂，你们说，他会不会是青丘的狐狸？\"
\"青丘？那不是我们的死对头吗？\"
\"……\"
声音渐渐远去，涂山彧彻底陷入了昏迷。
涂山彧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堆柔软的干草上。
右眼的疼痛依旧剧烈，但似乎被某种草药敷住了，凉丝丝的，稍稍缓解了灼烧感。
他艰难地睁开左眼，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处宽敞的山洞，石壁上挂着兽皮和骨饰，中央燃烧着一堆篝火，火光映照出洞内粗糙却温暖的轮廓。
——这里是……虎族的领地？
他下意识地绷紧身体，想要爬起来，可四肢软得使不上力，只能微微颤抖着蜷缩成一团。
“咦？你醒啦？”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涂山彧转头看去，是之前那只叼着他的虎崽，正蹲坐在一旁，歪着脑袋打量他。
虎崽的金黄皮毛在火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黑色的条纹显得格外鲜明，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好奇。
“阿爹说你伤得很重，不能乱动。”虎崽用爪子轻轻按了按他的脑袋，像是在安抚他，“别怕，我们不会吃你的。”
涂山彧喉咙动了动，想说话，可嗓子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渴了吗？”虎崽眨了眨眼，转身叼来一片宽大的树叶，里面盛着清水，“喝点水吧。”
涂山彧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低头，小心翼翼地舔了几口。清凉的水滑入喉咙，让他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
“我叫雷炎，你呢？”虎崽兴致勃勃地问。
涂山彧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涂山彧。”
“涂山？”雷炎的耳朵瞬间竖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是青丘狐族的？”
涂山彧的身体微微僵硬，没有回答。
雷炎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咧嘴一笑：“哈！难怪你黑乎乎的，原来是只墨狐！”
涂山彧一愣，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我听说墨狐可稀有了！”雷炎兴奋地甩了甩尾巴，“据说你们的眼睛能看见未来，是真的吗？”
涂山彧垂下眼睫，右眼的伤口隐隐作痛。
“啊……抱歉。”雷炎似乎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讪讪地挠了挠头，“你的眼睛……”
“没事。”涂山彧低声回答，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涂山彧瞬间绷紧身体，本能地往干草堆里缩了缩。
那是一只成年虎妖，体型健硕，金色的皮毛间夹杂着深黑的虎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锐利如刀，浑身散发着强大的威压。
——是虎族的首领？
“醒了？”虎妖低沉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
雷炎立刻站起身，欢快地跑过去：“阿爹！他叫涂山彧，是青丘的狐狸！”
虎妖的目光落在涂山彧身上，缓缓走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涂山彧强撑着抬起头，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片刻后，虎妖忽然哼笑一声：“青丘的狐狸，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涂山彧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阿爹，他伤得很重……”雷炎小声说道。
虎妖瞥了儿子一眼，淡淡道：“我知道。”
他蹲下身，粗粝的爪子轻轻拨开涂山彧右眼的草药，检查了一下伤口，眉头微皱，“被咒刃所伤，还废了修为……青丘对自己人下手倒是挺狠。”
涂山彧的爪子微微收紧，指甲陷入干草中。
“你想活命吗？”虎妖突然问。
涂山彧抬眼看他。
“想活，就得靠你自己。”虎妖站起身，语气淡漠，“虎族不养闲兽，更不会白白庇护一只狐族的幼崽。”
雷炎急了：“阿爹！他还这么小……”
“闭嘴。”虎妖冷冷打断他，“弱肉强食，这是生存的法则。”
涂山彧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需要做什么？”
虎妖盯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证明你的价值。”
涂山彧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身，尽管四肢仍在发抖，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好。”
雷炎在一旁焦急地看着，想说什么，却被父亲的眼神制止。
虎妖转身走向洞口，丢下一句话：“伤好了，就跟着雷炎去狩猎。如果你连一只兔子都抓不到，那就滚出虎族的领地。”
涂山彧看着他的背影，握紧了爪子。
——他必须活下去。
哪怕失去一切，他也要……活着回去！
涂山彧的伤口在虎族草药的敷治下渐渐愈合，但右眼却永远失去了光明。
他试着运转灵力，可体内空空荡荡，经脉寸断，连最基本的妖力都无法凝聚。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黑狐幼崽，甚至比寻常野兽还要孱弱。
雷炎每天都会来看他，带来新鲜的猎物和清水，偶尔还会偷偷塞给他一些有助于恢复的灵果。
“喏，这是我从阿爹的珍藏里偷的！”雷炎得意地甩着尾巴，将一颗赤红色的果子推到涂山彧面前，“吃了它，能让你恢复得快一点！”
涂山彧低头嗅了嗅，果香浓郁，带着淡淡的灵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咬下。
果肉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顺着喉咙蔓延至全身，让他原本冰冷的四肢稍稍有了知觉。
“……谢谢。”他低声道。
雷炎嘿嘿一笑：“别客气！反正阿爹藏了那么多，少一颗他也不会发现！”
涂山彧看着眼前这只虎崽天真烂漫的样子，心里微微触动。
——在青丘，从未有人对他这样友善过。
几日后，涂山彧的伤势好转，雷炎兴冲冲地跑进山洞。
“涂山彧！今天阿爹允许你跟我们一起去狩猎了！”
涂山彧抬起头，左眼闪过一丝诧异：“……现在？”
“对！”雷炎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背，“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的！”
涂山彧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虎族的狩猎场位于森林深处，茂密的树冠遮蔽了大部分阳光，地面潮湿松软，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和野兽的气息。
雷炎和另外几只虎崽走在前面，涂山彧则跟在最后。
他的体型比虎崽们小了一圈，步伐也略显迟缓，但眼神却格外专注，耳朵警惕地竖起，捕捉着周围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