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涯等人走出大殿,看着山门外那名仙官。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和审视。
这是一场鸿门宴。
去,前途未卜,危机四伏。仙庭之上,强者如云,万一对方发难,他们就算再强也双拳难敌四手。
不去,便是公然违抗仙庭谕令,给了对方发难的借口。届时,仙庭大军压境,逍遥宗将面临灭顶之灾。
秦无涯心中念头急转,最终,他对着其他几位师弟师妹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独自一人,恭敬地走向后山那座新出现的茶室。
此事,必须由师尊定夺。
他来到茶室外,恭敬地行了一礼,轻声道:“师尊,弟子秦无涯,有要事禀报。”
茶室内,传出一声慵懒的鼻音,似乎是被人打扰了清梦。
秦无涯将仙庭来使,以及那份“万仙大会”的请柬,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良久,茶室内才传来林逍那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问了几个让秦无涯始料未及的问题。
“万仙大会?人多吗?”
“……应该很多,陛下设宴,万仙来朝。”
“那……吵不吵?”
“……应该很……热闹。”
“哦……”林逍的声音听起来更没精神了,“那我需要上台讲话吗?”
秦无涯愣住了。他原以为师尊会问仙庭的实力、意图,或是这背后的政治博弈。结果师尊关心的竟然是这些?
他瞬间“悟”了。
是啊,对师尊这等存在而言,仙庭的实力算什么?阴谋诡计又算什么?皆是浮云罢了。唯一能让师尊在意的,恐怕就是这些事情会不会打扰到他清净的咸鱼生活。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秦无涯心中对师尊的敬仰再次拔高,他恭恭敬敬地回答:“若师尊亲临,必然是全场的焦点,恐怕……免不了要说几句。”
茶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才传来林逍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句话。
“唉,就当是出去散散心吧……不过,我懒得去。”
懒得去?
秦无涯再次愣住,师尊这又是何意?是去,还是不去?这道神谕,该如何解读?
“我懒得去。”
这五个字,如同一道玄奥的禅机,在秦无涯的心头盘旋,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师尊的意思,是同意了“去”这个行为,却又否定了“亲自去”这个主体。其中蕴含的深意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秦无涯返回宗主大殿,将师尊的神谕转达给了众人。
“师尊说,就当出去散散心,但他懒得去。”
大殿内,再次陷入了沉思。
“我明白了!”药无尘一拍大腿,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师尊这是在考验我们!仙庭设下鸿门宴,想必是想试探师尊的深浅。若师尊亲临,那便是以雷霆之势,镇压全场,固然霸道,却也落了下乘,显得我们逍遥宗太过在意他们的看法。”
“没错。”李剑心点了点头,她抱着剑,身上那股锋锐之气收敛了许多,“师尊的境界,是‘无为而治’。他老人家的意思是,仙庭的这场宴会,还不配让他亲自走一趟。此事当由我等弟子代劳!”
“由弟子代劳,既能彰显我逍遥宗的实力,又能体现师尊的超然物外。这才是最完美的应对之法!”魅影妩媚的眼中,也充满了敬佩。
金闪闪在一旁用力点头,在她的“品牌价值评估体系”里,师尊这种“想去但又懒得去”的行为,简直是把“逼格”这个词,演绎到了极致。
问题来了。
谁去?
这不仅是代表个人,更是代表整个逍遥宗,代表师尊林逍的脸面。此行的凶险与荣耀,并存。
“我去。”秦无涯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身为大师兄,此事责无旁贷。我会让他们明白,逍遥宗的弟子也非他们所能轻辱。”
“不妥。”李剑心却摇了摇头,“大师兄你性格沉稳,实力强大,但此行非是斗法,而是博弈。你的气息太过刚正,一去便如利剑出鞘,容易激化矛盾。”
药无尘也说道:“李师姐所言有理。仙庭那帮老狐狸,最擅长的就是玩弄权术和规则。此行需要的是智慧与变通,而非纯粹的力量。”
他说着,挺了挺胸膛:“不如让我去?我随身携带一百零八种真言丹、吐真剂、诚实豆,保证能让那些仙官把他们八辈祖宗的秘密都说出来。”
众人额头冒出几条黑线。让他去,怕不是要把万仙大会,变成一场大型的临床试验发布会。
“要不,我去?”金闪闪弱弱地举手,“我可以去给仙庭评个分,要是他们服务态度不好,我就给他们打个‘一星差评’!”
众人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仙庭的威严,被一个“差评”搞得荡然无存,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个武器威力太大轻易不能动用。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都想为师尊分忧(争夺这个天大的功劳)之时,一个慵懒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吵死了……你们自己商量,谁去都行,别来烦我。”
是林逍的声音。
他本想在茶室里好好睡一觉,结果这些弟子的神念一直在大殿里嗡嗡嗡地争论,跟一群苍蝇似的,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其实是想说,你们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但这话落在弟子们耳中,就成了师尊对他们的信任与放权。
秦无涯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断了。他环视了一圈师弟师妹们。
李剑心的剑,太利。药无尘的丹,太奇。金闪闪的评价,是战略武器。他们都像是战场上的攻城锤和重炮,不适合用在需要精细操作的外交场合。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魅影的身上。
魅影,出身魔道,曾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妖女。她见识过三教九流,应付过各种场面,无论是正道伪君子的虚与逶迤,还是魔道巨擘的阴狠毒辣,她都能游刃有余。她的幻术不仅能迷惑敌人更能洞察人心。
论及处理复杂人际关系,与人周旋的本事,在场无人能出其右。
“魅影师妹。”秦无涯的语气变得郑重,“此次仙庭之行,便由你代表我逍遥宗前往。”
魅影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激动,有荣幸,也有一丝源于过去的自卑。她曾是人人喊打的魔女,如今,却要代表师门踏上仙界最神圣的殿堂。
“大师兄,我……我怕……”
“你不是怕,你是缺一份底气。”秦无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温和地说道,“你的过去,早已在拜入师门的那一刻被斩断。如今的你,是逍遥宗的四弟子,是师尊的亲传。这份身份,就是你最大的底气。去吧,让仙庭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看看,我逍遥宗,即便是曾经的‘魔女’,也比他们所谓的‘真仙’高贵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