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殿前广场之上,仪仗队伍喧天而来,声势浩大。
赵诚身着将军大铠端坐于革车之中,随着队伍前行行入前广场,他的面容在诸多大臣的眼中,也是越发清晰。
众臣渐渐露出惊奇之色。
待得队伍停在前广场,赵诚缓步走下马车,雄武身影如顶天立地一般挺立时,面容愈发清晰可见。
端的是:
额如削玉衔霜刃,眉似开锋映雪寒。一双星目破鞘出,恰似龙渊剑吐芒。
鼻若金枪斜指阙,梁如铁脊贯重霄,颧角棱棱如镞突,腮线凛凛似缨摇!
许多大臣见此,顿时越发惊疑不定。
只觉此子为何如此眼熟?
越看越是眼熟,而且眼熟之中,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敬畏感觉弥漫在心中,夹杂着那对赵诚杀气的惊骇,形成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让许多大臣只是见到赵诚,就好像矮了一头一般。
直至听到嬴政的笑叹,“蒙武所言不错,此子类孤!”
正惊疑不定的大臣们听到这话,才惊觉恍然,再看赵诚,终于知道了那种敬畏来自于哪里。
纷纷叹道:“原来如此,臣还在疑惑,为何此子看起来如此眼熟,让人见之就升起敬畏之心,原是肖似大王!”
“果真是贵胄之相,多有天表,此子神貌肖似大王,怪不得有如此神勇之能。”
“自是陛下烛照,才有此天赐神将于秦。”
嬴政笑着看向昌平君,“昌平君,你的八百门客,可准备好了?”
昌平君没想到嬴政竟然还记得这个事,原以为赵诚如此功勋,不会再提起。
不过他向来做事周全,八百门客也早早就准备好了。
“回大王,八百门客此时正在殿外等候。”
“好,待论功之后,昌平君尽管试之。”
嬴政看着周围疑惑不解的大臣们,笑道,“赵诚此前数战,皆是战功赫赫,足以惊世,更有许多人不敢置信,就算是寡人,也很是惊讶。”
“昌平君则对此多有疑窦,认为这军功作伪,便提出以八百门客死战赵诚,以此试之,看其是否真有万夫不当之勇。”
“今日殿前论功授爵,如此大事,自然不能存有一丝一毫的疑虑,便当着百官的面,让昌平君试之。”
“若真是军功作伪,寡人不会姑息。”
“不过,若不是作伪,昌平君也需要给将士们一个交代,免得让将士们寒心。”
众大臣看了看昌平君,对于他的质疑并不意外。
昌平君是楚系外戚首脑,与军方势力自然不对付,军方出现一个如此如日中天的人物,自然不是他愿意见到的。
不过以八百门客死战赵诚一人,未免有些难为人了。
赵诚虽然战功赫赫,但毕竟只是一个入伍不足半年的少年,战场之上拿下赫赫军功,那是因为战场上瞬息万变,许多人头都是以智谋取之,军报上有些夸耀也是无妨。
但这样阵前试之,条件却苛刻了许多。
万一,那新贵战之不下,这不是把人往死里得罪吗?
此时,赵诚挺立在殿前广场正中,遥遥打量着远处的嬴政,脸上也有迷茫之色。
说实话,他今天入城的时候,心情也是有些激动的。
不是因为即将封爵。
而是因为即将见到千古一帝——嬴政。
这位始皇帝实是开天辟地之人。
他,以金戈铁马终结春秋战国五百余年的裂土分疆,荡平六国、混一宇内,于咸阳宫阙前建立起中国历史上首个中央集权制王朝——秦。
他,以雷霆手段推行文明整合,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划一货币,让秦国小篆贯通南北,驰道骨架辐射全国,轮辙所至皆为王土,将散落的华夏族群熔铸成一体。
他,北击匈奴,收复河套地区,修筑西起临洮、东到辽东的万里长城,不仅抵御了胡马南下,更成为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地理界碑,在风沙中守护着中原沃野的炊烟与稻粟。
尽管从后世去看,他的功绩亦有争议,但在当时的情况下,做出这些豪举的嬴政,绝称得上是开天辟地的千古一帝。
即将直面这位,赵诚自是心绪难平。
结果远远看到嬴政的时候,他就有点迷茫了。
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越看越是眼熟,却不知道是在哪里见过。
赵诚苦思冥想,甚至连前世的明星网红面容都回忆了一遍,却始终想不到嬴政长得像谁。
于是脸上便一直带着迷茫之色。
这时,一名礼官已经上前,将准备好的斩捕首虏簿交递给赵诚,小声提示道,“将军以此呈递国尉,国尉会宣读此战功勋,以此论功。”
赵诚点了点头,压下心中那若隐若现的熟悉感。
手持斩捕首虏簿大步上前,龙行虎步之间,如金山玉柱向前压去,压迫感扑面而来,一些大臣甚至感到有些窒息。
尉缭感受着那旺盛有若骄阳般的生命威势,面色逐渐变得凝重,甚至身体都微微绷紧起来。
只这一瞬间,他便确定了,赵诚的那些恐怖军功,绝不会是作伪。
此子,恐怕已经修为通天!
直至赵诚来到国尉身前,竟比本就高大的尉缭还要高上一头,站在那里如巍然山岳。
他微微肃拜,而后将斩捕首虏簿递上。
“末将呈斩捕首虏簿。”
国尉接过,看着这厚厚的斩捕首虏簿,心中感慨,还从未宣读过这般厚重的斩捕首虏簿。
他展开斩捕首虏簿,当众宣读道,“右更将军赵诚,此战随军攻韩,方城隘口一役,先登破城,斩敌擒将,杀敌二百二十七级,率众杀敌五百四十级……”
“叶县攻城一役,间入城中,毁其中枢,城头斩将,破门启关,斩敌五千三百四十一级……”
“灭楚援,斩其将,率军斩敌三万……”
“夜袭犨城,率军斩敌一万……”
“率轻骑灭韩,大破阳翟,率众斩敌三万……”
“大破襄城,率众斩敌一万……”
“尽灭长社,杀敌八千……”
“陉山方城,杀敌一万……”
“灭韩都新郑,斩敌两万,捕俘六万余,生擒韩王,尽俘王公……”
“此战风驰电掣,摧枯拉朽,实乃扬大秦之天威!”
“以此灭国殊勋,当封以列侯之基,大良造之爵,拜上将军,以示天下。”
殿前广场之上,尉缭声音雄浑荡开,回荡在此天地之间。
这长长的功勋之中,所有大臣们都听出了一个字。
杀!
浓浓的血气几乎是扑面而来。
当真是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血屠阎罗四字,与这少年杀星何其般配!
宣读的余音渐渐散去,场中安静之际,嬴政突然开口。
“赵诚。”
赵诚肃拜,“臣在。”
嬴政看了一眼昌平君,“昌平君谮言尔军功有伪,欲以八百食客于辕门试锋。”
“寡人曾言,赵诚可为我大秦之利刃,国家之柱石,岂惧金戈试锋?
今便问你,可敢以吴钩饮血,教咸阳宫阙见识,寡人亲封的大良造,锋芒何锐?”
赵诚眉峰一挑,好似宝剑出鞘,锋芒刺穹!
他按剑大笑,目光如镞直射昌平君,声震殿瓦,“八百门客?不过廊下趋走之徒!若论死战,当以万甲为赌!”
“赵某斩敌首时,血溅阶下可曾计数?今便教尔等知,吾腰间宝剑非为虚佩!”
当此之时,他那已经收敛多时的杀气豪放而出,众大臣无不感觉暴虎扑面,浑身汗毛倒竖,如坠冰窟。
这才知道,赵诚此前还是收敛了来的。
昌平君脸色难看,好个狂徒,竟敢对自己放出杀意!
还说八百门客不够他杀的,要以万甲为赌!
可他如今上哪去找上万甲士?
就算找来了,就算被赵诚杀了大半,那也是承担不起。
于是冷哼一声,“竖子莫要狂傲,吾之门客,亦有千夫莫敌之勇,如此八百人,你尚且胜之不易,何须万甲?”
“唤吾门客来!”
八百门客早就等候多时,此时在尉官的引领下,鱼贯而入,踏入前广场。
为首一人,是一按剑之青年。
那酒鬼反倒是迷迷糊糊的跟在队伍之中,不显山不露水。
赵诚此来论功授封,穿的是将军铠,配的是将军剑,于是没有拿出大戟,只是按剑走下台阶。
随着他前行,六千轻骑迅速分开,为赵诚空出一大片区域。
在他们的脸上,丝毫看不到一丝紧张,反倒显得有点无聊。
甚至有人撇嘴,露出不屑之色。
他们见惯了将军神武。
八百门客?
都不够将军热身的。
一国之丞相,手笔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