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细密如针,悄无声息地织就了一张湿冷的网,将胶州湾外的海天笼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里。浪涛低吼着,一次又一次撞碎在嶙峋的礁石上,溅起惨白的飞沫。一艘单桅的旧帆船,像片被遗弃的枯叶,在波峰浪谷间艰难地起伏。船头,张子野死死攥着湿透的缆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布长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清瘦的骨架,雨水顺着他紧抿的唇角和下颌不断淌下。他望着前方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巨兽背脊般黑沉沉的轮廓——那便是传说中的琅琊岛了。
“张相公,风浪太大!真要去那鬼地方?”船老大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海沫,扯着嗓子喊,声音在风浪中断断续续,“那岛邪性得很!早些年上去的人,就没几个全须全尾回来的!都说上头有吃人的东西!”
张子野的目光依旧锁着那片越来越近的黑色岛屿,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去。家传的《海志》残卷记载,岛上或有我张家祖上失落的一册《海国异音谱》。此谱于我张家琴道,关乎根本。纵是龙潭虎穴,也必闯一闯。”他顿了顿,从怀中摸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塞进船老大粗糙的手里,“这是双倍船资,若我三日未归,不必再等。”
船老大掂了掂分量,又看看张子野那张被雨水冲刷得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最终重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读书人的犟脾气!您坐稳了!”他猛一扳舵,破旧的小船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船头对准了风浪中那片阴森的黑影,奋力冲去。
靠岸时,天色已彻底昏暗。雨势稍歇,但海风依旧凛冽如刀。琅琊岛的码头早已朽烂不堪,几根歪斜的木桩半浸在浑浊的海水里。船老大将船勉强系在一根还算结实的桩子上,忧心忡忡地目送张子野背着简单的行囊,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湿滑的礁石,身影很快被岸边浓密的、散发着怪异腥气的墨绿色藤蔓和扭曲虬结的古树吞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腐烂植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硫磺的奇异气味。
“相公…千万小心啊!”船老大的喊声被风撕扯得破碎,消散在呜咽的海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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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上植被茂密得惊人,巨大的蕨类植物叶片如同怪异的巨伞,遮蔽了本就稀少的天光。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张子野手持一柄防身的短刀,艰难地劈砍着拦路的藤蔓和枝杈。四周死寂一片,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刀锋划过枝叶的沙沙声,以及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冰冷粘腻,让他脊背阵阵发凉。他几次猛然回头,身后只有幽暗晃动的树影,仿佛无数扭曲的鬼魅。
不知跋涉了多久,就在他精疲力竭、几乎要迷失方向时,前方浓密的树影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建筑。它依着山势而建,通体由一种黝黑如墨的巨大石块垒砌而成,风格古拙雄浑,绝非中土式样。石壁上爬满了厚厚的墨绿色苔藓和粗壮的藤蔓,许多地方已坍塌倾颓,露出内部幽深的空洞。正门处,两扇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石门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入口。门楣上方,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匾斜斜挂着,上面刻着几个扭曲盘绕、如同蛇行的古篆大字——“海神庙”。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陈腐的腥甜气息,混合着浓重的尘土和死亡的味道,从那洞开的巨门内汹涌而出,扑面而来。张子野的心脏猛地一缩,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这绝非寻常庙宇!那匾额上的字,那建筑的规制,那弥漫的气息…都透着一种源自远古的、令人窒息的邪异与不祥。
然而,对那失落的琴谱的执念压倒了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握紧短刀,一步步踏入了那如同深渊巨口般的门洞。
门内是一个极其广阔、幽暗无比的空间。微弱的光线从穹顶巨大的裂缝和四周墙壁高处的破洞中艰难地透射进来,形成几道惨白的光柱,在弥漫着浓厚尘埃的空气里投下模糊的光影。巨大的石柱如同沉默的巨人,支撑着高耸的穹顶,许多柱身已经断裂倾颓,碎石散落一地。地面铺着同样黝黑的石板,缝隙里积满了厚厚的尘土和不知名的污秽。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那股浓烈的腥甜腐朽气息几乎令人作呕。
张子野屏住呼吸,借着微弱的光线,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神庙内部空旷得惊人,只有中央位置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模糊的台基轮廓。他小心翼翼地移动脚步,靴底踩在碎石和尘土上,发出沙沙的回响,在这死寂的巨殿中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刺耳。
突然,他脚下一滑,似乎踩到了什么圆溜溜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颗半掩在尘土中的森白头骨!空洞的眼窝正对着他!他倒吸一口冷气,连连后退几步,心脏狂跳。目光扫过周围,更多惨白的骨骸在尘埃和阴影中若隐若现,有人的,也有许多巨大得超乎想象的、不知何种生物的骨骼,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散落在巨大的石柱下、角落里。
这里…分明是一座巨大的坟场!
就在张子野惊魂未定之际,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毫无征兆地从神庙最深处、那片最为浓重的黑暗中传来!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阴冷和湿滑,瞬间刺穿了死寂,清晰地钻入张子野的耳膜!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粘腻、如同实质的庞大威压,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猛地从黑暗深处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张子野浑身汗毛倒竖,血液几乎冻结!他猛地转身,背靠在一根冰冷的巨大石柱上,握刀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嘶嘶”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伴随着一种沉重的、令人牙酸的鳞片摩擦地面的拖拽声!黑暗深处,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灯笼,冰冷、残忍、毫无感情地穿透了幽暗的尘埃,死死地锁定了张子野藏身的石柱!
张子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几乎窒息。那两点猩红的光芒缓缓移动着,一个庞大得无法想象的阴影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它似乎在…靠近!
他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那东西显然发现了他!他迅速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一根倒塌的巨大石柱与墙壁形成了一个狭窄的三角缝隙,仅容一人勉强挤入。他不再犹豫,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冲出,以最快的速度扑向那处缝隙!
就在他身体刚刚挤入缝隙深处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碎石飞溅!一股腥风如同铁锤般狠狠砸在他刚才藏身的巨大石柱上!石柱剧烈地晃动起来,簌簌落下大量尘土和碎石!那庞大的阴影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猛地从他藏身的缝隙前横扫而过!他甚至能闻到那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腥气!
张子野蜷缩在狭窄的缝隙最深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连大气都不敢喘。冷汗浸透了里衣,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他透过缝隙边缘的碎石,死死盯着外面。
借着穹顶裂缝透下的微弱天光,他终于看清了那怪物的全貌!
那是一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巨蛇!
它的身体粗壮得如同殿中最巨大的石柱,盘踞在幽暗的中央区域,昂起的蛇首离地足有丈余高!通体覆盖着深青近墨、闪烁着金属般冷硬光泽的巨大鳞片,每一片鳞甲都有巴掌大小!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头部,并非寻常蛇类的三角状,而是如同传说中的恶蛟,狰狞而扁平,两侧生有如同骨刺般的狰狞凸起!一双巨大的、猩红如血的竖瞳,如同两汪沸腾的血池,散发着冰冷、残忍、吞噬一切的邪异光芒!此刻,这双血瞳正缓缓扫视着整个大殿,巨大的蛇信吞吐不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每一次吞吐都带起一股带着浓烈腥甜的冰冷气流。
这就是琅琊岛的“主人”?这就是船老大口中那吃人的“东西”?海公子?!张子野只觉得一股灭顶的寒意冻结了四肢百骸。在这远古神庙的幽暗坟场里,面对这如同洪荒恶兽般的巨蛇,他渺小得如同蝼蚁!
巨蛇似乎并未立刻发现他新的藏身之处。它庞大的身躯缓缓蠕动着,蛇首高昂,猩红的竖瞳在幽暗的神殿内缓缓扫视,如同君王巡视着它的领地。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搅动着粘稠的空气,带起令人作呕的腥风。它似乎很享受这死寂中猎物惊恐的气息,巨大的蛇信伸缩着,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嘶鸣。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缓慢流逝。张子野蜷缩在冰冷石缝的深处,一动不敢动,神经绷紧到了极致。汗水混合着石壁上的湿冷,让他浑身发冷。他脑中飞速转动,寻找着任何一丝生机。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趁其不备逃出神庙?外面是危机四伏的密林,这巨蛇的速度绝对超乎想象…唯一的希望,似乎只有等待,等待它离开,或者…等待奇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就在张子野的精神和体力都濒临崩溃边缘时,巨蛇庞大的身躯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它缓缓低下头,巨大的蛇首转向神庙深处那片最为幽暗的区域,庞大的身躯开始无声地滑行,如同黑色的潮水般退向黑暗深处。那两点猩红的光芒渐渐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沉重的拖拽声也慢慢远去。
神殿重新陷入死寂,只有那浓烈的腥甜气息依旧弥漫不散。
张子野又屏息凝神地等待了许久,确认那令人窒息的威压确实远离了,才如同虚脱般,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挪动僵硬的身体,从石缝中探出头。
就在这时!
“叮铃…”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毫无征兆地在这死寂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神殿内响起!
张子野浑身剧震,如同被冰水浇头!他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神庙那巨大破败的正门口,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身影!
来人竟是一位女子!
她穿着一身极其艳丽的、如同燃烧火焰般的石榴红长裙,裙裾在穿堂而过的阴风中轻轻飘拂,与这幽暗死寂的环境格格不入,如同灰烬中绽开的一朵妖异之花。乌黑如墨的长发并未挽髻,只用一根简单的红绳松松系在脑后,几缕发丝拂过她雪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她的面容极为秀美,眉目如画,然而那双望向张子野的眸子,却并非寻常女子的温柔或羞涩,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深海漩涡般的幽邃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焦急?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纤细的皓腕上,戴着一串由数枚小巧玲珑、形似贝壳的银铃编织而成的手链。方才那声清脆的“叮铃”声,正是这手链发出的。
红衣女子?在这吃人巨蛇盘踞的远古神庙?张子野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荒谬和诡异!是人是妖?是敌是友?
红衣女子似乎并未在意张子野眼中的惊疑和警惕。她目光飞快地扫过神庙深处那巨蛇消失的黑暗方向,又落回张子野身上,红唇微启,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冷而急促:
“不想死,就跟我来!”
话音未落,她竟毫不犹豫地转身,如同一抹燃烧的流火,轻盈地飘出了神庙那巨大的破门,身影瞬间融入门外更深的黑暗与浓密的雨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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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来!”
红衣女子清冷急促的声音还在幽暗死寂的神殿内回荡,她那抹如同燃烧火焰般的身影已消失在神庙破败的巨门之外,融入门外更深的黑暗与浓密的雨林之中。
张子野脑中一片混乱。红衣女子?突兀出现,神秘莫测,在这巨蛇盘踞的绝地!是陷阱?还是唯一的生机?身后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巨蛇蛰伏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没有时间犹豫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张子野猛地从石缝中冲出,顾不上满身尘土和酸麻的双腿,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那抹红色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靴底踏过散落的森森白骨,激起细微的尘土,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死亡的边缘。
冲出神庙巨门的瞬间,冰冷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浓烈的草木腥气扑面而来。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打在脸上冰凉刺骨。门外是比神庙内更加浓密、更加幽暗的原始雨林。巨大的蕨类植物如同怪异的巨伞,遮蔽了本就稀少的天光。虬结的藤蔓如同巨蟒般垂挂缠绕,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厚厚的腐殖层。
那抹耀眼的红色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树影间若隐若现,移动的速度快得惊人,如同林间跳跃的火焰精灵。
“这边!”红衣女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引。
张子野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追赶。他拨开拦路的湿漉漉的巨大叶片,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松软的腐殖层上,好几次险些滑倒。雨水混合着汗水模糊了视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他不敢回头,但身后神庙方向传来的那股冰冷、粘腻的庞大威压,似乎并未远离,反而如同附骨之蛆,紧紧追随着他!
红衣女子似乎对这片危机四伏的雨林极其熟悉。她身形轻盈,在盘根错节的巨树根部和湿滑的岩石间辗转腾挪,如同没有重量。她并未走直线,而是带着张子野在密林中曲折穿行,时而左转,时而右拐,巧妙地避开那些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泥沼和布满尖刺的毒藤区域。她腕间的银铃在奔跑中偶尔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在这死寂的雨林里,竟成了唯一指引方向的信号。
不知奔跑了多久,张子野只觉得肺里火烧火燎,双腿如同灌了铅。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的红衣女子猛地停住了脚步。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隐藏在山坳深处的隐秘洞穴入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被几块巨大的、爬满青苔的岩石巧妙地半掩着,上方垂挂着浓密的藤蔓,若非有人指引,极难发现。洞口内一片漆黑,深不见底,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从中透出。
红衣女子转身,背对着幽深的洞口,面向张子野追来的方向。雨水打湿了她乌黑的长发,几缕湿发粘在雪白的脸颊上,红裙紧贴着玲珑的身躯,更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与艳丽。她那双幽邃如深海的眸子,此刻死死盯着张子野身后雨林深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凝重!
“快进去!”她急促地低喝,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它追来了!”
张子野心头猛地一沉!他甚至不需要回头,那股冰冷粘腻、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汹涌的潮水,正从身后那片幽暗的雨林中疯狂涌来!巨大的阴影在晃动的树影间若隐若现,伴随着沉重的鳞片摩擦声和令人牙酸的“嘶嘶”吐信声!是海公子!那巨蛇追出来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不再犹豫,猛地扑向那狭窄的洞口,手脚并用地钻了进去!
洞口狭窄而陡峭,向下延伸。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浓重的土腥味和阴冷潮湿的气息。张子野几乎是滚落进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痛得他闷哼一声。
就在他滚入洞内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在洞口外猛然炸开!大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无数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
张子野惊骇地回头望去!
只见那狭窄的洞口处,一个庞大得无法想象的狰狞蛇首猛地撞在了洞口外的岩石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洞穴都在摇晃!那覆盖着深青近墨、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巨大鳞片近在咫尺!猩红如血的巨大竖瞳,如同两轮燃烧着地狱火焰的血月,死死地、怨毒地穿透洞口的缝隙,锁定了洞内如同蝼蚁般的张子野!
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毒气,如同实质般从蛇口喷涌而入,瞬间灌满了狭小的洞穴!张子野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胸口如同被巨石压住,几乎无法呼吸!
“嘶——昂——!”
巨蛇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充满狂暴怒气的嘶鸣!它显然被这狭窄的洞口所阻,无法钻入,庞大的身躯疯狂地撞击、摩擦着洞口的岩石!每一次撞击都地动山摇,碎石如雨般落下,洞口边缘的岩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塌!
就在这时,洞口处那抹耀眼的红色身影动了!
只见那红衣女子并未退入洞中,反而迎着那狂暴的巨蛇,向前踏了一步!她站在狭窄的洞口内侧,面对着那如同洪荒恶兽般的巨大蛇首,纤细的身影显得如此渺小,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决绝!
她猛地抬起双手,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急速舞动,结出一个又一个复杂玄奥、充满古老神秘气息的印诀!速度之快,带起一片残影!与此同时,她口中念念有词,清冷的声音此刻变得高亢而充满穿透力,如同古老的咒语在洞穴中回荡!
随着她的动作和咒语,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以她为中心骤然爆发!她周身瞬间亮起一层淡淡的、如同水波般流转的红色光晕!那光晕迅速扩散,在她身前凝聚成一面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红色光盾,堪堪挡住了洞口!
“砰!”
巨蛇狂暴的撞击狠狠砸在红色光盾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光盾剧烈地波动、闪烁,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荡开一圈圈急促的涟漪!红衣女子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她咬紧牙关,双手结印的速度更快,口中咒语也愈发急促高昂,全力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光盾!
巨蛇被光盾所阻,更加狂暴!它巨大的蛇首疯狂地甩动、撞击!每一次撞击都如同重锤擂鼓,震得洞穴内碎石乱飞,尘土弥漫!红色光盾在狂暴的攻击下剧烈地扭曲、变形,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红衣女子的嘴角,一丝刺目的殷红缓缓渗出。她那双幽邃的眸子死死盯着狂暴的巨蛇,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决绝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
张子野蜷缩在洞穴深处,看着洞口那惊心动魄的对峙,看着那抹红色在巨蛇的狂暴攻击下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心中涌起巨大的震撼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是在为他抵挡那灭顶之灾!
“姑娘!小心!”张子野失声惊呼。
就在他话音未落的瞬间!
“吼——!”
巨蛇似乎被彻底激怒,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嘶吼!它巨大的蛇口猛地张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口腔深处,并非鲜红的血肉,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如同墨汁般翻滚涌动的漆黑!一股浓郁到化不开、带着刺鼻硫磺和死亡气息的黑色毒雾,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它喉中喷涌而出!
这股黑雾凝练如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恶臭,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它狠狠地撞在红衣女子勉强维持的红色光盾上!
“嗤——!”
如同滚油泼雪!红色光盾瞬间被那剧毒的黑雾疯狂侵蚀!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光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薄、黯淡、瓦解!
“噗——!”
红衣女子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殷红的血花溅落在她火红的衣裙上,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她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重重地撞在洞内的石壁上,又颓然滑落在地!那面摇摇欲坠的红色光盾,如同破碎的琉璃,彻底消散在弥漫的毒雾之中!
没有了光盾的阻挡,那凝练如墨的剧毒黑雾,如同拥有生命的魔物,瞬间涌入了狭窄的洞穴!带着毁灭一切的死亡气息,朝着倒地的红衣女子和蜷缩在深处的张子野,汹涌吞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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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练如墨、散发着刺鼻恶臭的剧毒黑雾,如同拥有生命的魔物,瞬间吞噬了洞口的光线,汹涌地灌入狭窄的洞穴!死亡的阴影伴随着那令人窒息的腥甜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张子野和倒地的红衣女子淹没!
张子野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和麻痹感瞬间攫住了全身!视线迅速模糊,肺部如同被无数钢针穿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和浓重的腥甜!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完了!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这濒死的绝望边缘,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凉温润的气息,如同微弱的星光,猛地从他怀中透出!瞬间驱散了些许侵蚀心肺的麻痹与剧痛!
是那支珊瑚短笛!
张子野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麻痹!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和意志,颤抖着、极其艰难地将手伸入怀中,摸索着抓住了那支温润的短笛!
入手冰凉,笛身似乎正微微震颤,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共鸣!
他来不及多想,也无力吹奏什么复杂的曲子。求生的意念化作最原始的本能,他猛地将笛子凑到嘴边,用尽胸腔里最后一点气息,对着那汹涌而来的死亡黑雾,拼尽全力,吹出了一个不成调的、尖锐而短促的音符!
“呜——!”
笛声破空而出!尖锐、高亢、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在这狭窄的洞穴内骤然炸响!
奇迹发生了!
那支看似普通的珊瑚短笛,在接触到张子野吹出的气息和那剧毒黑雾的瞬间,笛身上那些玄奥的暗金色纹路骤然亮起!如同被点燃的熔岩!一股难以言喻的、清越激昂、如同九天龙吟般的宏大韵律,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张子野和红衣女子的灵魂深处!
与此同时,一道纯净、凝练、如同初升朝阳般的金色光柱,猛地从笛孔中喷薄而出!
这金光至阳至刚,带着一种焚尽世间一切邪祟污秽的煌煌正气!它如同撕裂黑暗的神剑,悍然斩入那汹涌扑来的凝练黑雾之中!
“嗤嗤嗤——!!!”
如同滚油泼雪!如同烈日融冰!金光与黑雾猛烈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能量湮灭声!浓稠如墨的黑雾在至阳金光的照射下,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啸,如同活物般疯狂翻滚、扭曲、消融!腥甜恶臭的气息被一股清冽纯净、如同雨后初晴海风般的奇异气息所取代!
金光所至,污秽退散!那足以瞬间蚀骨销魂的恐怖毒雾,竟被这突如其来的金色光柱硬生生地逼退、净化!洞穴入口处如同被开辟出一片金色的净土!
更让张子野惊骇的是!那金光不仅逼退了毒雾,余势不减,竟如同有生命般,狠狠地轰击在堵在洞口、正欲再次喷吐毒雾的巨蛇那狰狞的蛇首之上!
“嘶昂——!!!”
一声痛苦到扭曲的、惊天动地的嘶吼猛地从巨蛇口中爆发!那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与剧痛!只见它那覆盖着坚硬鳞片的巨大蛇首上,被金光击中的部位,瞬间冒起一股刺鼻的青烟!深青近墨的鳞片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变得焦黑一片,甚至隐隐有龟裂的痕迹!猩红的竖瞳因剧痛而骤然收缩,看向那支珊瑚短笛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和…一丝深藏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惧!
它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一缩!堵在洞口的巨大蛇首瞬间离开了!
趁此千载难逢的机会!
“走!”
一个清冷而虚弱的声音在张子野耳边响起。是那红衣女子!她不知何时已挣扎着爬起,嘴角还残留着血迹,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幽邃的眸子却亮得惊人!她一把抓住张子野的胳膊,力量大得惊人,不由分说地拖着他,朝着洞穴更深处的黑暗,跌跌撞撞地冲去!
张子野被巨大的力量带着向前,脑子还有些发懵,下意识地紧紧攥着那支仍在散发着微弱金光的珊瑚短笛。身后传来巨蛇更加狂暴、充满无尽怒火的嘶吼和撞击声!整个洞穴都在剧烈摇晃,碎石如雨般落下!但它似乎对那支短笛的金光极为忌惮,庞大的身躯被狭窄的洞口和残留的金光所阻,一时间竟无法立刻追入。
洞穴深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红衣女子似乎对此地极为熟悉,拖着张子野在崎岖湿滑的洞道内疾行,七拐八绕,如同穿行在迷宫的肠道里。张子野只能听到两人急促的喘息声、脚步声在空洞中的回响,以及身后远处那巨蛇不甘的咆哮和撞击声渐渐减弱。
不知奔跑了多久,前方隐隐传来微弱的水声和一丝光亮。洞穴变得开阔起来。一个不大的地下溶洞出现在眼前。洞顶有裂缝,天光艰难地透射下来,照亮了下方一潭清澈的地下泉水。泉水叮咚,在死寂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悦耳。
红衣女子终于停下脚步,松开张子野的手臂,身体晃了晃,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伤势,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嘴角的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张子野也累得几乎虚脱,靠着石壁大口喘气。他这才有暇仔细打量这位救了他性命的神秘女子。火光下(他摸索着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她的容颜更加清晰。眉如远山,眸似寒潭,鼻梁挺秀,唇色因失血而显得淡薄,却依旧无损那份惊心动魄的美丽。只是此刻,这份美丽中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伤痛,如同被风雨摧折的名花。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张子野喘息稍定,对着红衣女子深深一揖,声音真挚而充满感激,“若非姑娘,张某早已葬身蛇腹…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红衣女子抬起眼睫,幽邃的眸子看了张子野一眼,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支光华内敛的珊瑚短笛上,眼神复杂难辨。她没有回答名字的问题,只是声音虚弱而清冷地问道:“那笛子…你从何得来?”
张子野一愣,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短笛。笛身温润,暗金纹路在火光下流转着微光。“此笛…”他沉吟道,“乃家传之物。据家父所言,是先祖早年出海时,于一座无名珊瑚礁岛所得。只道是件古物,能凝神静气,便于习琴,却不知竟有如此神异…姑娘识得此物?”
红衣女子闻言,幽邃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了然,又像是更深沉的悲哀。她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此笛名‘沧溟吟’,乃…故人之物。”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沧溟吟?故人?张子野心中疑窦更深。这女子显然与这琅琊岛、与那恐怖的海公子有着极深的渊源。他想起她在神庙中的突兀出现,想起她面对巨蛇时的决绝与那抹深藏的悲哀…“姑娘…你与那海公子…?”
“海公子?”红衣女子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讽刺的弧度,抬眸看向张子野,幽邃的眸子里仿佛蕴藏着万载寒冰,“它不过是一条窃据神位、贪食血肉的孽畜罢了!这琅琊岛…这海神庙…本非它所有!”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恨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
她的话如同惊雷,在张子野耳边炸响!窃据神位?本非它所有?难道这岛上…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那它…”张子野追问。
“它本是一条深海恶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道行大涨。”红衣女子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却带着刻骨的寒意,“百年前,它寻到此岛,发现了这处蕴含上古水灵之气的海神遗宫。它强占了此地,吞噬了守护此地的水族灵兽,更以那神庙为巢穴,布下毒瘴,引诱过往船只触礁,吞噬落水的生魂血肉,以增其妖力!那庙中的累累白骨…便是它的罪证!”
原来如此!张子野恍然大悟,难怪那神庙如同坟场!难怪船老大说上岛的人有去无回!这巨蛇…不,这恶蛟,竟是如此凶残的妖魔!
“那姑娘你…”张子野看向红衣女子苍白的脸和染血的衣襟,眼中充满了担忧和疑惑,“你为何在此?又为何要救我?”
红衣女子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裙裾,沉默了片刻。洞内只有泉水滴落的叮咚声和两人起伏的呼吸。
“我名…敖璃。”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张子野心中激起巨大的波澜。“乃东海…龙宫…巡海夜叉之女。”她微微一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压抑着巨大的痛苦,“百年前那场变故…我侥幸逃脱,却身受重创,道基几乎被毁…只得蛰伏于这岛上一处隐秘水眼,借水灵之气苟延残喘,恢复元气…今日…感应到沧溟吟的气息…又察觉那孽畜异动…才…”
她的话并未说完,但张子野已经明白了。她是当年守护此地的水族,是那恶蛟的受害者!她感应到祖传短笛的气息,才冒险现身相救!
“原来如此!”张子野心中涌起巨大的同情和敬意,对着敖璃再次深深一揖,“原来是龙宫仙子!张某失敬!姑娘为救张某,身受重伤…张某…”他心中充满了愧疚。
敖璃微微摇头,打断了张子野的话:“不必多礼。救你,亦是自救。那孽畜道行日益精深,盘踞此地,终是东海大患。今日你以沧溟吟将其击伤,正是除去它的良机。”她抬起眼,幽邃的眸子看向张子野,眼神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只是…我如今法力十不存一,仅凭你我之力,恐难成功。需得…借你之力,与我联手,布下一阵,方有一线生机。”
“借我之力?”张子野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姑娘但请吩咐!只要能除去此獠,为枉死之人讨回公道,张某万死不辞!”
敖璃看着张子野眼中坚定的光芒,苍白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暖意。她挣扎着想要站起,却牵动了伤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再次溢出血丝。
“姑娘!”张子野连忙上前扶住她。
敖璃摆摆手,示意无妨。她喘息片刻,目光落在那潭清澈的地下泉水上。“扶我…到水边…”她的声音越发虚弱。
张子野小心翼翼地扶着敖璃,走到潭水边。潭水清澈见底,倒映着洞顶透下的微光和两人模糊的身影。
敖璃盘膝坐在水边,对着清澈的潭水,再次抬起双手,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急速舞动,结出比在洞口时更加复杂玄奥的印诀。她的动作缓慢而吃力,每一次结印,脸色便苍白一分,额上的冷汗滚滚而下。口中念念有词,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与这方潭水沟通。
随着她的咒语和印诀,平静的潭水开始无风自动,泛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潭水中心,一股清冽的气息缓缓升腾而起,如同薄薄的雾气。敖璃咬破舌尖,一滴闪烁着微弱金光的精血从她唇间溢出,滴落在那升腾的清冽水气之中!
“嗡——!”
精血融入水气的瞬间,整个溶洞似乎都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那清冽的水气骤然变得凝练起来,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晕!光晕流转,缓缓地、如同有生命般,朝着敖璃的身体汇聚而去,丝丝缕缕地融入她体内。
敖璃紧蹙的眉头似乎稍稍舒展了一丝,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显然这点水灵之气对于她严重的伤势来说,杯水车薪。
“公子…”她睁开眼,看向张子野,幽邃的眸子带着一丝恳求,“请…请借沧溟吟一用。”
张子野立刻将手中的珊瑚短笛递了过去。
敖璃接过短笛,指尖轻轻抚过笛身上那些玄奥的暗金纹路,眼神复杂,仿佛在触碰一段尘封的往事。她深吸一口气,将短笛竖于唇边。
下一刻,一段清越、空灵、却又带着无尽苍凉与古老气息的旋律,从笛孔中流淌而出!
这笛声与张子野吹奏的尖锐决绝截然不同!它如同深海的呢喃,如同月夜的潮汐,悠远而神秘,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蕴含着水之真意!笛声在溶洞中回荡,引动着那潭泉水。泉水随着笛音的起伏而轻轻荡漾,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蓝色光晕。光晕丝丝缕缕,如同无数细小的蓝色光带,随着笛音,源源不断地汇入敖璃的身体!
敖璃周身那层淡红色的光晕再次亮起,虽然微弱,却比之前稳定了许多。她脸上的痛苦之色似乎也减轻了些许。她一边吹奏着那古老神秘的旋律,一边对着张子野,极其艰难地、用眼神示意他靠近。
张子野会意,走到她身边。
敖璃停止了吹奏,笛声余韵在洞中袅袅消散。她将短笛交还给张子野,然后用染血的指尖,极其缓慢地、颤抖着在张子野掌心划动。
指尖冰凉,带着一丝微弱的灵力。张子野只觉得掌心一阵酥麻,低头看去,只见敖璃用鲜血在他掌心画下了一个极其复杂玄奥、由无数扭曲水纹和古老符咒组成的微型阵图!阵图虽小,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磅礴水气!
“此乃…‘缚龙水牢阵’的阵眼核心…”敖璃的声音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力气,“待会儿…我将引那孽畜至岛上‘镇海石矶’…那里…是此岛水脉汇聚之地…也是当年海神镇压…海眼之处…你…你需提前赶至石矶最高处…待我…将那孽畜引入阵眼范围…你便…以此掌心阵图为引…全力催动沧溟吟…奏响…方才我教你的…那段‘镇海潮音’…切记…机会…只有一次…”她的话断断续续,说完已是气喘吁吁,眼神都开始涣散。
张子野看着掌心那用鲜血绘就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阵图,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沉重责任,心头沉甸甸的。他用力点头,目光坚定如铁:“敖璃姑娘放心!张某定不负所托!纵是粉身碎骨,也要将此獠诛灭!”
敖璃看着张子野眼中燃烧的决绝火焰,苍白的唇边,极其微弱地、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成型的笑容,却带着一种深切的托付和无言的信任。她幽邃的眸子里,仿佛有星光一闪而逝。
“好…”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挣扎着想要站起。
张子野连忙扶住她:“姑娘,你的伤…”
“无妨…”敖璃推开张子野的手,站直了身体。她最后看了一眼张子野,那眼神复杂难辨,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入灵魂深处。然后,她猛地转身,红裙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朝着洞穴另一个幽深的出口,步履踉跄却又异常坚定地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溶洞内,只剩下张子野一人,泉水叮咚,如同倒计时的鼓点。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鲜血绘就的阵图,再握紧那支温润的珊瑚短笛。敖璃最后那一眼中的托付与诀别,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心上。
他没有时间悲伤或犹豫。深吸一口气,辨明方向,朝着敖璃指引的、通往“镇海石矶”的另一个洞口,义无反顾地冲入了未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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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出洞穴的另一端,眼前豁然开朗,却又被一片更加浓重的、翻滚涌动的灰白色雾气所笼罩。雾气粘稠如浆,带着浓重的海腥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湿冷,几步之外便难辨人影。敖璃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浓雾深处。
张子野知道,这便是她所说的岛上的毒瘴了。他不敢怠慢,立刻掏出怀中那枚冰凉的“避水珠”,紧紧攥在手心。说来也奇,珠子入手,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蔓延全身,周身三尺之内,那浓稠的灰白毒瘴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竟被缓缓排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相对清晰的空间。
他不敢耽搁,按照敖璃之前的描述,朝着岛屿东侧,海浪声最汹涌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疾行。脚下是湿滑的礁石和纠缠的海草,浓雾中视线受阻,每一步都充满未知的危险。耳边除了海浪的咆哮,便是浓雾深处隐隐传来的、令人不安的嘶鸣和树木断裂的巨响——那是海公子在搜寻、在暴怒!
循着海浪声,攀过几处陡峭湿滑的岩壁,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浓雾在这里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散了许多。一片巨大的、如同洪荒巨兽脊背般的黑色礁石群,突兀地耸立在海天之间!礁石通体黝黑,棱角狰狞,不知经历了多少万年的惊涛骇浪冲刷,表面光滑如镜,布满了深深的蚀痕。这便是“镇海石矶”!
石矶最顶端,是一块极其巨大、如同平台般的平坦礁石,高出海面数十丈。站在此处,视野开阔,狂风裹挟着冰冷的海沫扑面而来,发出呜呜的厉啸。下方,墨绿色的海水如同沸腾般汹涌澎湃,疯狂地拍打着礁石基座,激起漫天雪白的飞沫,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海腥气和磅礴的水汽。
这里,便是当年海神镇压海眼的水脉汇聚之地!
张子野攀上石矶顶端,凛冽的海风几乎将他吹得站立不稳。他稳住身形,立刻按照敖璃的指示,盘膝坐在平台中央。他摊开手掌,掌心那用敖璃鲜血绘就的微型阵图在接触到石矶表面浓郁水汽的瞬间,竟微微亮起,如同呼吸般闪烁着幽蓝的光晕,与身下巨大的石矶隐隐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他紧紧握住那支珊瑚短笛,沧溟吟温润的触感给了他一丝力量。他闭上双眼,努力回忆、揣摩着敖璃在洞穴中吹奏的那段古老而苍凉的“镇海潮音”旋律,将全部心神沉浸其中,调整呼吸,等待着那决定生死的信号。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狂风呼啸,海浪轰鸣,如同战鼓擂动,敲打着张子野紧绷的神经。他像一尊石像般端坐于石矶之巅,所有的感知都提升到了极致,捕捉着浓雾中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突然!
“嗷吼——!!!”
一声充满了暴怒、痛苦和一丝惊惶的嘶吼,如同炸雷般从石矶西侧的浓雾深处猛地传来!那声音穿云裂石,震得整个石矶都仿佛在颤抖!
紧接着,浓雾剧烈地翻滚涌动!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深青色阴影,如同移动的山峦,在雾气中疯狂地冲撞、翻滚!所过之处,参天古树如同脆弱的芦苇般被拦腰撞断,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大地在它沉重的身躯下呻吟震颤!
是海公子!它果然被引来了!
在那庞大阴影的前方,浓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短暂地撕开一道缝隙!一道纤细、耀眼的红色身影如同燃烧的流火,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崎岖的礁石和倾倒的巨木间惊险地穿梭、闪避!正是敖璃!
她身上的红裙多处撕裂,沾满了污泥和暗红的血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她的身法依旧灵动迅捷,却明显带着重伤后的踉跄与勉强。每一次惊险的闪避,都牵动着张子野的心弦!
“敖璃!”张子野失声惊呼,心提到了嗓子眼!
海公子显然被彻底激怒了!它巨大的蛇首昂起,猩红的竖瞳死死锁定前方那抹不断挑衅它的红色身影,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它张开巨口,一股凝练如墨的剧毒黑雾再次喷涌而出,如同黑色的巨浪,朝着敖璃席卷而去!速度比在神庙时更快,范围更广!
敖璃似乎早已力竭,面对这毁灭性的攻击,她的身形猛地一顿!眼看就要被那死亡黑雾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
她猛地回头,朝着石矶顶端张子野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清越而凄厉的长啸!那啸声如同凤唳九天,穿透狂风海浪,清晰地传入张子野耳中!
信号!
张子野浑身剧震!所有的担忧、恐惧在这一刻被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彻底取代!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他不再看下方那惊心动魄的追逐,将全部心神、全部意志、全部的生命力,都灌注到手中的沧溟吟!
他抬起短笛,凑到唇边,胸膛深深起伏,用尽灵魂的力量,吹响了那早已在心中演练了千百遍的古老旋律——镇海潮音!
“呜——嗡——昂——!”
清越、苍凉、宏大、仿佛蕴藏着整片大海的浩瀚与愤怒的笛声,骤然在狂风怒涛的石矶之巅炸响!
这一次,笛声不再局限于灵魂的回响!它如同拥有实质的力量,化作肉眼可见的、一圈圈凝练无比的金蓝色音波涟漪,以张子野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笛声响起的刹那,张子野掌心那鲜血绘就的微型阵图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幽蓝光芒!光芒如同活物般,瞬间注入他身下巨大的镇海石矶!
“轰隆隆——!!!”
整个镇海石矶仿佛从亘古的沉睡中被彻底唤醒!黝黑的礁石表面,无数道深埋于石体内部的、更加古老、更加玄奥的巨大阵纹骤然亮起!爆发出如同烈阳般刺眼的湛蓝色光华!磅礴浩瀚、仿佛无穷无尽的水灵之气被疯狂地抽取、汇聚!
以整个镇海石矶为基座,一个巨大无比、覆盖了方圆数百丈的湛蓝色光阵,在石矶前方的海面与礁石区域轰然显现!光阵由无数流动的水纹和古老的符文组成,复杂玄奥到了极点,散发出镇压四海、禁锢万物的无上威严!
这“缚龙水牢阵”甫一出现,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威力!
那原本扑向敖璃的凝练黑雾,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水晶墙壁,发出“嗤嗤”的爆响,瞬间被阵法的湛蓝光芒净化、湮灭!
而那头狂暴追击的巨蛇海公子,庞大的身躯在冲入阵法范围的瞬间,如同陷入了最粘稠的深海泥沼!它那足以摧山断岳的恐怖力量,被无数道湛蓝色的水纹锁链死死缠住、压制!它发出惊怒交加的狂吼,巨大的身躯疯狂地扭动、挣扎,每一次挣扎都掀起滔天巨浪,引得整个光阵剧烈波动,湛蓝光芒疯狂闪烁,仿佛随时会崩溃!但那无数由纯粹水灵之气构成的锁链却坚韧无比,死死地缠绕着它的身躯,越收越紧!
敖璃趁着这稍纵即逝的间隙,如同一道燃烧殆尽的流火,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出了阵法的边缘,踉跄着扑倒在远离战场的礁石上,再也无力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石矶之巅那个吹笛的身影和阵中狂暴挣扎的巨兽。
张子野心无旁骛!他知道,这阵法需要他持续不断的笛音来维持和催动!他双目赤红,嘴角因过度催动心力而溢出鲜血,却依旧死死地、一遍又一遍地吹奏着那苍凉的镇海潮音!笛声越发高亢激昂,如同冲锋的号角,引动着整个缚龙水牢阵的力量!
阵法光芒大盛!无数湛蓝色的水纹锁链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勒进海公子深青色的鳞甲之中!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和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海公子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凄厉嘶吼,庞大的身躯上被锁链勒过的地方,鳞片碎裂、焦黑,渗出暗绿色的腥臭血液!
然而,这恶蛟的道行实在太过深厚!困兽之斗,尤为疯狂!它猛地昂起巨大的蛇首,那双猩红的竖瞳死死锁定石矶顶端吹笛的张子野,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卑…鄙…蝼…蚁!”一个低沉、嘶哑、如同无数砂石摩擦般的恐怖声音,竟然直接在张子野的脑海中炸响!充满了洪荒凶戾之气!
紧接着,海公子放弃了挣扎,巨大的蛇口再次张开到极限!这一次,它口腔深处凝聚的,不再是黑雾,而是一颗散发着毁灭性能量波动的、深紫色、如同小型太阳般的恐怖光球!光球内部,无数细小的紫色电蛇疯狂窜动,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死亡气息!
它要将这凝聚了它本命妖元的一击,连同张子野和整个石矶,彻底轰成齑粉!
紫色光球脱离蛇口,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石矶顶端的张子野,悍然轰至!速度快到极致!
张子野瞳孔骤然收缩!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彻底笼罩!他吹笛的动作猛地一僵!阵法因笛音的停滞而剧烈闪烁,光芒迅速黯淡!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念俱灰之际!
“子野——!”
一声凄厉决绝、如同杜鹃啼血的呼唤,猛地从下方传来!
只见倒在礁石上的敖璃,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挣扎着站起,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极其繁复、燃烧着本源精血的古老印诀!她身上残破的红裙无风自动,周身爆发出最后、也是最耀眼的红色光焰!她整个人的身影在光焰中变得有些模糊透明!
她化作一道燃烧的红色流星,以超越紫色光球的速度,义无反顾地、决绝地撞向了那枚轰向张子野的毁灭光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轻微得如同叹息般的“噗”的轻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枚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深紫色光球,在接触到敖璃燃烧着生命本源所化的红色光焰时,竟如同冰雪消融般,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一同湮灭的,还有敖璃那燃烧的身影。
如同燃尽的烛火,如同碎裂的琉璃。
点点细微、闪烁着最后微光的红色星屑,如同无数悲伤的萤火,在凛冽的海风中,无声地、凄美地飘散开来。
其中一点微光,如同有生命般,轻轻地、轻轻地飘落在张子野因惊骇而僵硬的脸上,带来一丝微弱的、转瞬即逝的暖意,随即彻底消散于无形。
仿佛她最后无声的告别。
“敖璃——!!!”
张子野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嘶吼!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撕裂!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嘴角的鲜血,汹涌而出!
就在他心神剧震、笛音彻底断绝、缚龙水牢阵光芒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
失去了敖璃最后阻挡的海公子,巨大的蛇瞳中爆发出残忍的狂喜和毁灭的光芒!它庞大的身躯猛地挣脱了因阵法衰弱而松动的束缚,巨大的蛇首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无边的凶戾和腥风,张开吞天巨口,朝着石矶顶端失魂落魄的张子野,狠狠噬咬而来!
獠牙森白,如同地狱的门扉!腥风扑面,死亡的气息浓烈到了极致!
张子野甚至能看到那咽喉深处翻滚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暗!
完了!一切都完了!敖璃…我…来陪你了…
绝望与巨大的悲痛彻底吞噬了他。他闭上眼,放弃了抵抗,准备迎接那最终的吞噬。
然而,就在那森白獠牙即将触及他身体的瞬间!
异变再生!
他手中那支一直紧握着的、光华内敛的珊瑚短笛——沧溟吟,仿佛感应到了主人濒死的绝望与那滔天的妖邪凶气,更仿佛被敖璃消散前那点微光所引动,竟自主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烈日般璀璨夺目的金蓝色光华!
“铮——!”
一声清越激昂、仿佛蕴含了整片海洋愤怒与哀伤的龙吟,从笛身内部轰然炸响!
光华流转,瞬间凝聚成一道凝练如实质、锋锐无匹的金蓝色光刃!光刃并非射向巨蛇,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调转方向,顺着张子野因绝望而松开的手掌,狠狠刺入了他自己的胸膛!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
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浩瀚、冰冷又温润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从刺入点汹涌地灌入他的四肢百骸!这股力量至纯至净,带着大海的浩瀚与沧溟吟的古老意志,更带着一丝…敖璃消散前那点微光中残留的、无尽的眷恋与守护!
张子野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竟有金蓝色的光华一闪而逝!
一股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在他体内苏醒!他感觉自己仿佛与脚下巨大的镇海石矶、与周围汹涌澎湃的无边大海融为了一体!
面对那近在咫尺、散发着腥臭的吞天巨口,张子野眼中再无半分恐惧与绝望,只剩下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冰冷杀意和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威严!
他不再需要短笛。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噬咬而来的巨大蛇首,口中发出一声低沉、却如同九天惊雷般响彻海天的敕令:
“镇!”
随着这声敕令,整个镇海石矶残留的阵法之力、方圆海域内磅礴无尽的水灵之气,仿佛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召唤,疯狂地朝着他的掌心汇聚!瞬间凝聚成一只巨大无比、完全由湛蓝海水构成的遮天巨掌!巨掌之上,古老的符文流转,散发出镇压四海的煌煌神威!
巨掌成型,毫不迟疑,带着碾压一切的恐怖力量,朝着海公子那狰狞的蛇首,狠狠拍下!
“轰——!!!”
如同天崩地裂!如同四海倒悬!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个琅琊岛,甚至盖过了惊涛骇浪!
海公子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的泥鳅,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被那遮天蔽日的湛蓝巨掌,以无可匹敌的威势,硬生生地、狠狠地拍进了下方汹涌澎湃的怒涛之中!
浪花冲起千丈高!如同下了一场暴雨!
海面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急速旋转的恐怖漩涡,以及漩涡深处隐隐传来的、充满无尽痛苦和恐惧的沉闷嘶鸣。那庞大的深青色身影在漩涡中徒劳地挣扎、翻滚,却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被磅礴浩瀚的水灵之力死死禁锢、镇压,朝着漆黑冰冷的深海之渊,无可挽回地沉没下去!
漩涡渐渐平息,汹涌的海面重归汹涌,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石矶顶端,那遮天蔽日的湛蓝巨掌缓缓消散,化作点点水光,融入大海。
张子野身上那股磅礴的力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他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礁石上。手中的沧溟吟光华尽敛,恢复成普通的珊瑚短笛模样。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并无伤口,只有一点微弱的金蓝光芒一闪而逝,仿佛从未被刺穿过。
巨大的虚弱感和难以言喻的空洞感瞬间将他吞没。他呆呆地望着下方那吞噬了海公子、也吞噬了敖璃的汹涌海面,望着海风中飘散的最后一点红色星屑,巨大的悲痛如同迟来的海啸,终于彻底将他淹没。
他颤抖着,伸出颤抖的手,徒劳地想要抓住风中那点消散的微光,最终只握住了一片冰冷的虚空。
“敖璃…”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悲鸣,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消散在凛冽的海风与永恒的涛声里。泪水混合着鲜血,无声地滑落,砸在身下冰冷的礁石上,裂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琅琊岛上,浓雾不知何时已悄然散去。夕阳如血,将海天染成一片悲壮的金红。镇海石矶如同沉默的墓碑,矗立在呜咽的海风中。礁石顶端,那个孤独的身影久久跪立,仿佛化作了另一块冰冷的石头,只有手中紧握的那支珊瑚短笛,在夕阳下泛着微弱的、温润的光泽。
海天之间,唯有涛声永恒,再无笛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