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林府的书房却仍亮着一盏孤灯。
林子昂伏案疾书,宣纸上墨迹未干,字字锋锐如刀。他眉目清冷,眼底却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恍惚。
最近不知为何,每当夜深人静时,总有一道身影浮现在他脑海里。
那是个雾中女子,素衣如雪,容色艳丽,性格温婉,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疏离。
但他记不清她的脸。
“夫君,夜深了。”
一道柔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云绫罗披着轻纱,乌发如瀑垂落,烛光映照下,肌肤莹润如玉。她手中捧着一碗参汤,袅袅热气里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腥。
汤里掺着鹿血,最是催情。
林子昂抬眸,目光却未在她身上停留,只是淡淡道:“你先歇息,我再看会儿书。”
云绫罗眼底闪过一丝阴翳。自从成亲后,林子昂总是以“读书要紧”为由,碰都不碰她。
云珈蓝在前世好歹还给他生过一个孩子呢,难道她云绫罗连那个贱人都比不过吗?
她心里这么想着,却仍笑吟吟地走近,指尖轻轻抚上他的后颈:“夫君这般用功,身子熬坏了可怎么好?”
她的指尖冰凉,林子昂下意识一颤。
云绫罗趁机将身子贴得更近,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妾身新调了安神的香,夫君要不要试试?\"
她吐气如兰,身上散发着浓郁的夜来香气,刻意掩盖了原本的体香。
林子昂眉头微蹙。这香气太过甜腻,让他想起青楼里那些刻意讨好的妓子。他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却见云绫罗已经端起参汤,红唇就着碗沿抿了一口,而后将碗递到他唇边。
\"夫君,趁热喝。\"她眼波流转,暗示意味十足。
林子昂迟疑片刻,终究不忍拂她好意,接过碗一饮而尽。热汤入喉,顿时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他这才注意到,云绫罗今晚特意描了精致的妆容,眼尾一抹绯红,唇上胭脂鲜艳欲滴。
\"夫君......\"云绫罗见他目光终于落在自己身上,心中一喜,顺势坐进他怀里。她故意让轻纱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今夜...让妾身伺候你吧......\"
林子昂呼吸微滞。鹿血的效力开始发作,他感到一阵燥热。云绫罗的手已经探入他的衣襟,冰凉的手指在他胸膛上游走。
林子昂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云绫罗的指尖正沿着他的锁骨缓缓下移。
\"夫君的皮肤好烫呢...\"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舌尖轻轻扫过他的耳廓。
林子昂呼吸一窒,手掌不受控制地扣住了她的腰肢。鹿血的药效在血液里奔涌,眼前云绫罗的面容渐渐模糊,林子昂的心中,只剩下原始的兽欲。
云绫罗察觉到他的动摇,红唇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她牵引着他的手,慢慢抚上自己裸露的肩头:\"夫君摸摸看,妾身特意用玫瑰露沐浴过......\"
她的肌肤确实滑腻异常,带着撩人的暖意。林子昂的指尖陷入那片温软,恍惚间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梅香。
这香气让他心头一震,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疼.......\"云绫罗娇嗔一声,却趁机跨坐在他腿上。轻纱随着动作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林子昂眸色渐深,突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书案上。宣纸哗啦散落一地,墨汁溅在云绫罗的脚踝上。
他粗暴地扯开她的衣襟。
云绫罗急忙环住他的脖颈。
“绫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子昂忽然头痛欲裂。那个雾中女子的身影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不...不要......\"林子昂突然痛苦地抱住头,踉跄着从云绫罗身上退开。
\"夫君?\"云绫罗衣衫不整地撑起身子,眼中满是错愕与不甘。
林子昂脸色惨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头好疼。
他趔趔趄趄地坐回书案上。
云绫罗吓了一跳:“夫君!这是怎么了?”
林子昂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所攫住,叫他喘不过气来。
\"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一篇文章要写......\"
云绫罗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很快又化作盈盈水光。她拢了拢散乱的衣襟,故意让雪白的肩头若隐若现:\"夫君身子不适,不如让妾身扶您去榻上歇息。\"
她款款走近,指尖刚触到林子昂的衣袖,就被他猛地甩开。
\"够了!\"林子昂突然厉喝一声,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云绫罗僵在原地,脸上的媚意还未褪去,显得格外滑稽。
她从未见过温润如玉的夫君这般疾言厉色。
林子昂撑着书案站起身,眼底的欲色早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惊的清明:\"你以为我不知道汤里加了什么?\"
他一把抓起空碗,\"鹿血壮阳,二公主当真是好手段。\"
云绫罗脸色骤变,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妾身不知夫君在说什么......\"
\"不知?\"林子昂蹙眉,“绫儿,偏要我把话挑明么?”
烛火噼啪炸响,映得云绫罗面色惨白。她突然扑上前抓住林子昂的衣摆:\"夫君听我解释!妾身只是...只是太想为林家开枝散叶.......\"
\"住口!\"林子昂一把扯回衣角,\"用这等下作手段,也配提林家香火?\"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地的云绫罗,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厌恶:\"从今日起,你不必再来书房。若再让我发现你用这些腌臜东西......\"
话未说完,他突然按住太阳穴,那个雾中女子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这个女子到底是谁?为什么会频繁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云绫罗上前,还想说话,却被林子昂阴沉着眸子喝退。
“绫儿,你若闲来没事,明日就去洗李员外家的衣服,补贴家用吧。”
云绫罗一愣:“什么?”
林子昂却没再说话,只是挥袖,将云绫罗赶到了屋外。
一夜无眠。
......
云珈蓝端坐在医馆内室的檀木椅上,腕上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丝帕。神医指尖轻搭,眉峰微蹙,半晌不语。
窗外雨丝斜织,檐下铜铃轻响。
\"如何?\"云珈蓝轻声问,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抚上微隆的小腹。
神医收回手,神色凝重:\"胎象平稳,但王妃心脉紊乱,忧思过甚。\"
他抬眼直视她,\"长此以往,恐伤胎儿。\"
云珈蓝指尖一颤。
又是忧思过度。
\"我无事。\"她垂眸,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许是近日睡得浅了些。\"
这几日,她过于担心以后的事情了。
神医摇头,从药箱取出一包安神的药材,慢条斯理地包好:\"王妃脉象沉涩,肝气郁结,非一日之寒。\"
他顿了顿,\"可是...有前尘旧事放不下?\"
云珈蓝猛地抬眸。
四目相对,神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神医说笑了。\"她声音依旧平稳,袖中的手却攥紧了帕子,\"我如今在北安王府,锦衣玉食,何来忧思?\"
神医不答,只将药包推到她面前:\"此药安胎宁神,一日两次。\"
又取出一枚青玉小瓶,\"若夜半惊梦,含一粒在舌下。\"
云珈蓝接过,触手冰凉。
离开医馆时,雨势渐大。
惊蛰撑伞候在门外,忽见街角一道熟悉的身影——林子昂青衫执伞,正朝医馆方向走来。
\"娘娘,是二姑爷!\"惊蛰低呼。
云珈蓝脚步一顿,下意识侧身避开。
雨幕朦胧,林子昂似有所感,抬头望来。
电光石火间,二人目光隔空相接。
云珈蓝迅速垂眸,转身登上马车。帘子落下的刹那,她听见林子昂迟疑的声音:\"…王妃?\"
这次倒是没有刻意攀关系。大抵是被云珈蓝上次的态度吓着了。
马蹄声起,车轮碾过青石板,溅起一串水花。
云珈蓝点点头,由惊蛰扶着,上了马车。
前世,林子昂虽利用尽了她,但到底已重来了一世,云珈蓝不想攀着过去不放。
雨帘如织,林子昂手中的油纸伞微微倾斜。他望着那辆即将行驶的马车,鬼使神差地向前追了两步。
\"王妃请留步!\"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青石板上的积水浸湿了靴袜,冰凉的触感让他蓦然清醒。
可马车竟真的停了下来,朱漆车帘掀起一角,露出半张白玉般的侧脸。
云珈蓝的目光隔着雨幕望来。林子昂喉结滚动,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雨天路滑...王妃保重身体。\"
这话说得古怪。北安王府的马车何等稳固,何须他一个外人提醒?可云珈蓝却微微颔首:\"多谢。\"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林子昂喉头滚动,正欲再寻些话头,忽听街角传来一阵马蹄声。
\"云珈蓝?\"
裴嬴川一袭墨色锦袍,身后跟着两名幕僚,正勒马停在不远处。他目光扫过林子昂湿透的衣摆,又落在自家王妃身上:\"这么大雨,出来做什么?\"
云珈蓝指尖微蜷,面上却浮起浅笑:\"在府里闷得慌,出来逛逛。\"
\"逛到医馆来了?\"裴嬴川挑眉,雨水顺着他凌厉的下颌线滑落。
\"沈神医新得了些安神的香料,妾身顺道来取。\"她不动声色地将青玉瓶藏入袖中,\"王爷这是......?\"
\"议完事正要回府。\"裴嬴川翻身下马。他径直走到马车前,伸手替云珈蓝拢了拢被风吹散的斗篷:\"下次出门多带些人。\"
林子昂站在雨中,看着裴嬴川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云珈蓝鬓角的碎发,胸口突然闷痛。他鬼使神差地开口:\"王妃方才......\"
\"林生,\"裴嬴川侧首,眼神如刀,\"本王与内子说话,何时轮到外人插嘴?\"
雨声骤密。
林子昂握伞的手背青筋突起,却见云珈蓝轻轻拽了拽裴嬴川的袖角:\"王爷,回府吧。\"
裴嬴川冷哼一声,翻身上马,护送珍宝一般将云珈蓝的面容用车帘挡住。
马车辘辘远去,林子昂仍立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摸着伞柄,指节发白。
他总是感觉,自己好像早就认识了云珈蓝。
但他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