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昂浑身一颤,额头渗出冷汗。“大人,不知何处不妥......\"
\"何处不妥?”朱怀德冷笑一声,花白胡须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满篇浮词艳句,空洞无物!什么‘治国如烹小鲜’,什么‘尧舜禹汤之道’,尽是些陈词滥调!”
林子昂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这是...这是草民精心...\"
\"精心?\"朱怀德猛地站起身,宽大的官袍袖口扫过桌面,带起一阵风,“精心便准备出这样的文章?”
林子昂双目圆睁。朱怀德冷笑一声,继续道:“这样的文章,近些年我看过不止十篇,全都是一个道士告诉你的吧?”
林子昂心脏一跳,道:“草民确实请一位道长指点了一下。”
朱怀德了然,\"你可知那道人是什么人?\"
林子昂心头一紧,茫然摇头。
\"江湖骗子!专骗你们这些急功近利的读书人!\"朱怀德怒极反笑,\"上月才被刑部通缉,竟还敢在京中招摇撞骗!\"
这句话如同一记闷棍,狠狠敲在林子昂头上。他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大人明鉴,下官实在不知!\"
\"滚出去!\"朱怀德厉声喝道,将文章撕成两半掷在地上,“礼部不是你这等投机取巧之人该来的地方!”
门外几个书吏探头张望,窃窃私语。
林子昂感到无数道目光如针般刺在背上,羞愤欲死。他颤抖着捡起被撕毁的文章,踉跄退出书房。
雨下得更大了。林子昂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任凭冰冷的雨水打湿衣衫。
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掩嘴偷笑。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发冠不知何时歪斜了,一缕湿发黏在额前,狼狈不堪。
\"骗子...都是骗子...\"林子昂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家门近在眼前,林子昂却迟迟不敢踏入。
不知为何,他总是感觉若是雾中女子在,定不会让他经历这般难堪。
院墙内传来云绫罗哼着小调的声音,想到这里,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
“夫君回来了?”云绫罗听到门响,提着裙摆小跑出来,当她看清林子昂的模样,笑容顿时凝固,“天啊!怎么淋成这样?快进来...\"
\"你满意了?”林子昂甩开云绫罗伸来的手,声音嘶哑得可怕。
云绫罗一愣:“夫君这是何意?”
\"何意?\"林子昂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从怀中掏出那团湿漉漉的纸团砸向云绫罗,“看看你的‘高人’指点出来的好文章!”
纸团在云绫罗胸前弹开,散落一地。她低头辨认着被雨水模糊的字迹,脸色渐渐发白。
“朱大人说那是个江湖骗子!”林子昂逼近一步,眼中布满血丝,“而我,像个傻子一样,拿着骗子教的文章去礼部献丑!”
云绫罗后退半步,撞上了身后的茶几,茶盏叮当作响。“不可能...道长明明......\"
前世确实是云珈蓝上青城山请来了道士,指导林子昂一跃成名的啊?到底哪里出了错!
”明明什么?“林子昂一把抓住云绫罗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你是不是存心要看我出丑?你们乌兰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穷书生配不上你?\"
\"你弄疼我了!“云绫罗挣扎着,眼中泛起泪光,”我怎么会...啊!“
林子昂猛地将她推倒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瞪视着她:”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偏偏是我?乌兰公主为何要下嫁给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书生?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要让我永远抬不起头来?\"
云绫罗震惊地望着丈夫扭曲的面容,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人。她颤抖着嘴唇:\"林子昂,你疯了吗?我父王赏识你的才华,我.......\"
\"才华?\"林子昂自嘲地笑了,\"我有什么才华?连篇文章都写不好,还要靠女人引荐骗子来教我!\"
他说着,突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云绫罗惊叫一声扑上来抓住他的手:\"别这样!一次挫折而已,我们......\"
\"滚开!\"林子昂猛地一挥手臂,云绫罗被甩得踉跄几步,撞翻了屏风。
绣屏轰然倒地,扬起一片灰尘。
屋内陷入死寂。林子昂看着自己颤抖的手,似乎也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
云绫罗瘫坐在地上,发髻散乱,一缕鲜血从嘴角渗出。
\"子昂哥哥,你打我...\"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你竟然打我......\"
林子昂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愤怒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心羞耻与懊悔。
他想上前扶起她,却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是邻居被动静惊动,前来查看。
林母也拄着拐,往这边走来:“怎么回事?大半夜,闹什么闹!我们林家娶了你后,就没安生过!
林子昂看了看四周,感觉周遭都是噩梦。
所有人都在笑话他。
所有人都在看他热闹......
林子昂的双手不自觉颤抖,然后,突然转身冲进雨幕中,将云绫罗的哭喊抛在身后。
......
渺渺浑身一颤,慌忙跪下,额头抵地,声音发颤:
“王爷恕罪!奴婢、奴婢只是奉陛下之命,来给王妃送灵芝补药……”
裴嬴川眸色森寒,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她,直接对身后的影卫冷声道:“拖下去,关入地牢。”
“王爷!”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若她被关入地牢,此生接近裴嬴川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想罢,她咬牙,抬高了声音,“奴婢是陛下亲赐的宫女,代表的是皇命!您若随意处置奴婢,岂不是对陛下不敬?”
她豁出去了,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硬碰硬!
裴嬴川脚步一顿,缓缓侧首,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哦?拿皇兄压我?”
渺渺见他停下,心中一喜,以为他有所顾忌,连忙继续道:“王爷明鉴!奴婢只是奉命行事,绝无二心!若王爷执意关押奴婢,恐怕陛下那边……”
“呵。”裴嬴川忽地冷笑一声。
渺渺见裴嬴川停下脚步,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中暗喜,连忙又膝行两步,声音愈发恳切:
“王爷,奴婢真的只是奉陛下之命来照料王妃,绝无二心!陛下说了,王妃体弱,需得好好调养,奴婢这才……”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抬眼,观察裴嬴川的神色。
然而,裴嬴川的眼神却愈发冰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说完了?”他淡淡开口。
渺渺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裴嬴川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摆。
“拖下去。”
“王爷!”渺渺慌了,连忙又叩首,“奴婢若有冒犯之处,甘愿受罚!可奴婢毕竟是陛下的人,您若随意处置,陛下那边如何交代?王爷三思啊!”
她声音颤抖,却仍不死心,试图用皇帝的名头再搏一次。
裴嬴川冷笑一声,终于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低沉而危险:
“交代?”
他缓缓抽出腰间佩剑,剑锋在烛光下泛着森冷寒芒。
“本王做事,何须向他人交代?”
渺渺瞳孔骤缩,终于意识到自己触怒了怎样的存在。
她浑身发抖,还想再开口求饶,却见裴嬴川手腕一翻——
“唰!”
剑光如电,瞬息划过她的脖颈!
渺渺瞪大双眼,喉咙处缓缓渗出一道血线。
她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最终“砰”的一声栽倒在地,鲜血染红了地面。
裴嬴川面无表情地收剑入鞘,冷声道:
“扔去乱葬岗。”
“是!”影卫立刻上前,拖走渺渺的尸身。
殿内恢复寂静,只剩下淡淡的血腥味弥漫。
裴嬴川转身走回床榻,低头凝视着云珈蓝苍白的睡颜,眸中冷意稍缓。
他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他府里塞了。
现在,竟还敢对云珈蓝下手?
真当他是死人的吗?
只是,裴天佑那边,怕是寻到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