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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半仙,原名张冲灵。

如今的张冲灵,年仅二十,此刻看去,仿若寻常之人。“张半仙”这一称呼,尚需数年光阴才会降临。

虽此刻并非众人熟知的张半仙,可这二十年里,他亲身所历之奇事,较二十位八十余岁的老者所经,还要多出数十倍。

二十岁,正值风华;二十岁,满溢朝气与活力。

此刻,张冲灵正慵懒地卧于那绿茵如毡的草地之上,纹丝不动。淡蓝的衣衫,已难掩其坚实有力的双臂与挺拔身姿,即便静静躺着,周身亦似有蓬勃活力即将喷薄而出。

他的肤色奇异,仿若泥土、山花、绿草与青山交融之色,看似繁杂,却透着无比的健康。清风徐缓拂来,扬起他那漆黑如墨的发丝,两条乌黑且粗长的眉毛,粗犷而极具魅力,眉心间那道浅浅的金线,非于灿烂阳光下,绝难察觉。

他那双眼,格外明亮,宛如天际璀璨明星,又似澄澈清泉。挺直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双唇,共同勾勒出一张坚毅而稍显冷酷的面庞。微微一笑,嘴角上扬,这冷酷英俊的容颜,瞬间添了几分可爱与俏皮,甚至还透着些许孩子气。总而言之,他予人的感觉,满是野性,野性之中却又不失帅气。

张冲灵躺在草地上,头枕半截枯木,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麦秸秆,明亮双眸凝视着那蔚蓝无垠的天空,痴痴发呆。

他身后,是巍峨高耸、挺拔峻峭的秦岭山脉。陪伴他身侧的两册泛黄古书,已然破旧不堪,在微风中翻动,发出细微声响。

几只雪白的山羊于不远处尽情啃食着地上的嫩草,不远处的小河潺潺流淌,河对岸有一座宁静的小村庄——石桥村。

日明天朗,碧空如洗,白云悠悠。四周风景如画,美得如同梦幻之境。

一切都显得那般自然与安宁,然而张冲灵的心,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平静。相反,越是这般静谧,他的心潮越是澎湃不休。

他曾问爷爷,为何哥哥叫做张大牛,而自己不叫张二牛?爷爷答曰,只因他乃河水冲来,且幼时一泡尿便打跑一头大黑狼,极具灵气,故而取名张冲灵。

他又问何以自己是河水冲来的,爷爷称此乃保密之事,实则爷爷亦不知究竟。

不过,爷爷言及,因他身上有灵气,尚在年幼时,便会招惹一些邪祟之物,只是这些邪祟终究奈何他不得,有些甚至为此丢了性命,此类事情,他也隐隐约约存有几分印象。

随着年岁渐长,他惊觉自身确有诸多异于常人之处。他常暗自思忖,为何自己力气远胜同龄孩童?为何能目睹旁人无法得见之物?又为何脖颈上戴着一枚刻有“玄”字的玉石?且这玉石有时竟能散发奇异光芒与神秘文字?

怀揣这些疑问,他不觉陷入回忆,一幕幕画面于脑海中纷至沓来,就连天上悠悠白云,在他眼中亦变得光怪陆离。

石桥村,不过是南山脚下万千小村庄中的一座。因距山甚近,常有野兽出没其间。

村中一农户,主人姓张,名唤张老实。

张老实以耕田、砍柴为业,偶尔亦捕鱼、狩猎。因其性格憨厚纯良,常助乡邻,故而乡邻皆亲切称其为张老爹。

张老爹老伴早逝,留有一子,名曰张田成。

张田成三五岁时,一日于家门口嬉戏,正玩得欢快,恰逢一道士路过。

道士满脸疲惫,瞧见张田成家,便走上前来,拱手说道:“施主,贫道赶路许久,口渴难耐,可否讨碗水喝?”张老爹闻声,赶忙从屋内走出,热情地应道:“道长客气了,快请进,这水自然是有的。”

道士随着张老爹走进屋内,坐下喝水歇息。这时,他瞧见了在门口玩耍的张田成,不禁长叹一声,摇头说道:“此小娃娃命途多舛,人中短促,脖颈修长,乃短命之相。吾乃修道之人,有话直说,望善人莫怪!”

张老爹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眉头紧皱,说道:“道长,这孩子还这么小,您怎就说出这般话来?”

道士赶忙解释:“施主莫急,贫道只是依面相所言,绝无恶意。”

张老爹心中虽有不悦,但想到对方只是个赶路的道士,又是讨水喝的客人,终究还是压下了怒火,说道:“道长,我一生老实本分,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即便真有因果报应,也不应落在我孩子身上啊。”

道士沉默片刻,说道:“施主,命数之事,难以捉摸,贫道也只是略通一二。但这孩子面相确实......”

张老爹打断道:“道长,水您也喝了,话咱就不多说了。我只盼着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其他的不想多听。”

道士自知失言,起身说道:“施主,多有得罪,多谢您的水,贫道这就告辞。”

张老爹摆摆手,说道:“道长慢走。”

待道士饮完水离开后,张老爹望着门口玩耍的张田成,暗自思忖:自己一生未行恶事,定不会让这无稽之谈成真,遂未太过在意。

转瞬十数年已逝,张田成长成壮实小伙,张老爹为其操办亲事。

一番热闹,吹吹打打,三口之家就此形成。

张田成之妻姓牛,名芳梅。未及两年,诞下一子,全家欢悦。

张田成心想,自己姓张,妻子姓牛,遂为儿子取一颇具学问之名——张大牛。

三口之家瞬间变为四口之家。一家四口,有老有少,欢声笑语,虽不富足,生活却也饶有滋味。

张老爹自得了孙子张大牛,整日乐得合不拢嘴,自老伴离世,他从未如此开怀。

时光流转,岁月如飞。

一年有余过去,未曾想,这张田成果真如十余年前那道士所言,是个短命相。刚得子未满两年,某次上山砍柴,一去不返。村人皆疑其为狼所食。

张老爹怒不可遏,操起柴刀冲上山去,于荒山野岭寻觅数日,未见张田成身影,历经千辛万苦,最终仅拾回一堆人骨。

此时,村中炊烟袅袅,夕阳余晖洒在破旧的屋舍上,透着几分凄凉。风声呜咽,似在诉说着这不幸的故事。

那一年,厄运似是与张老爹家纠缠不休。儿子离去后,儿媳牛芳梅亦在某次放牛时,牛自行归来,芳梅却凭空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无人知晓芳梅究竟是被野狼吞食,还是不慎坠入悬崖,总之再未归来。

这接二连三的变故,令人心酸悲恸,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张老爹时常无奈跪地于自家祖坟前,老泪纵横,哭诉道:“究竟是老天爷刻意作弄我张老实,还是我上辈子造了孽,为何不让我的儿与媳好好伴我左右?若真是我张老实有错,那便收了我去,只求将我儿与媳送回!”

悲伤苦痛自是难免,可张老爹仍有一丝慰藉,那便是尚有孙子张大牛在。自此,张老爹与孙子相依为命。

张老爹心怀对狼的深仇大恨,常对着两岁的小孙子张大牛道:“大牛啊!你定要长得壮实,莫要被那恶狼叼了去!否则,爷爷我也没法活啦!”可那小兔崽子张大牛只知吃喝玩耍,懵懂无知,全然不晓爷爷的艰辛。

因儿子与儿媳的离去,张老爹对狼恨之入骨,有时连做梦都手持柴刀与狼拼杀,梦中战况惊心动魄,血溅毛飞,畅快淋漓,惊醒后方觉冷汗涔涔。当他望着那可怜又可爱的小孙子,脸上的惊恐与愤怒才渐消,转而怜爱地轻抚熟睡中大牛的脑袋,渐渐露出疲倦的笑容。

转瞬间,三年多已逝,大牛已近六岁。

张老爹头发胡子皆白,双眼与额头皱纹又添数条,身形亦消瘦许多。

三年多的艰辛令他更显衰老。虽已衰老,气力却未减,反倒更胜三年前,至少张老爹自己这般认为。

乡邻们常见张老爹独自上山砍柴而后变卖换些家用,皆不禁感叹其日子艰难,不时送来些吃食与用物,可张老爹骨头硬,性子倔,再三推辞,不肯接受他人施舍。

一日,张老爹仍如往常上山砍柴。虽说今日天气尚佳,然时已入冬,太阳仅是个苍白的亮点,毫无温暖之意,路边枯草覆盖着一层白霜,久未消融,天气冷得彻骨。

张老爹用力搓着长满老茧的手掌,紧了紧单薄的旧棉袄,朝山上望了望,自语道:“昨日刚至此处,柴已所剩无几,今日便往山上再走走!”

约莫行了一炷香工夫,至山腰间,张老爹顿觉身上发热,不再如先前那般寒冷,遂解下棉袄,扎于腰间,抽出柴刀奋力挥舞。

未几,地上柴禾堆积如山,张老爹热得额头汗水直流,头顶热气腾腾。他喘着粗气披上旧棉袄,坐在一个树桩上休憩片刻,拉出铺于地上的草绳,将柴禾牢牢捆住。这些柴禾差不多能换两斤盐与半斤油,家中米面尚有一些,此次无需置换,多出的柴禾可留着自用……

此刻,山间寒风呼啸,树枝摇曳,似在诉说着张老爹的艰辛。远处山峦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更添几分萧索。

张老爹正精心盘算着,蓦地,起风了。这风来得甚是怪异,只见周边矮草丛呼啦啦乱舞,而周遭树木却纹丝未动。他瞬间警觉起来,凭往昔经验,想必会有野猪或是野狼之类的猛兽出没,念头闪过,柴刀已被紧紧攥在手中。

片刻之后,果然那密密麻麻的树丛有了动静。刹那间,一头仿若牛犊般大小、通体乌黑的巨狼跃然眼前。此狼浑身竖着钢针般的毛,惨绿的双眼凶光毕露,锋利的牙齿呲出,一步一步逼近,脚下枯叶被踩得吱吱作响。

张老爹心中猛地一震,汗毛直立,紧盯着眼前这庞然大物,脑袋飞速运转,思索应对之策。

他一生见过不少狼,为给儿子报仇还曾独自斩杀一头。然而,今日这头浑身乌黑、透着诡异的大黑狼着实令他心惊胆战,方才砍柴时的热汗此刻已化作冷汗。

张老爹暗忖,莫非运气这般差,竟遇狼王?但他旋即镇静下来,双手高举柴刀挡于胸前,一步一步缓缓绕至柴堆之后,目光须臾不离黑狼举动,只待与其展开生死较量。

黑狼锋利齿缝间不时传出呜呜之声,眼中凶光更盛,进攻范围不断缩小。

此时,人、柴堆、狼,呈一线对峙,剑拔弩张。

人额头上冷汗簌簌而下,狼已作欲扑之势,一场罕见的人狼大战一触即发。

张老爹双手死死攥着柴刀,指甲几近嵌入肉里,紧咬牙关,怒视黑狼,心想儿子或许便是命丧此狼之口,顿时心中燃起熊熊怒火,浑身热血沸腾。可转念一想,若自己被狼吞食,尚不满六岁的孙子又该如何,心头又涌起无尽悲叹。

此刻已无暇多想,横竖皆是一搏,索性豁出去了。张老爹不再犹疑,眼下也非他思考之时,只因黑狼步步紧逼。他的指甲深深陷进肉中,却浑然不觉疼痛!

紧张、恐惧、刺激、悲叹,诸般情绪涌上心头,千钧一发,箭在弦上。

开弓无回头之箭,但若弓未放,箭仍在手中。

转瞬间,此事已过十余年,即便十年之后,张老爹再度向张大牛和张冲灵讲述与黑狼对战时的紧张刺激之景,仍忍不住浑身哆嗦,冷汗直冒。

张老爹的刀尚未挥出,就在那紧张万分的一刻,黑狼原本凶神恶煞的模样骤然消失,继而将硕大的头颅转向山下,并抽动了几下乌黑发亮的鼻头,眼中露出难以名状的贪婪之色。一声长嚎,山岗为之震颤,大黑狼竟带着一股妖异的黑气朝山下飞窜而去,几个起落便消失于杂草丛林之中。

黑狼来得突兀,去得更是迅疾。

面对眼前突变,张老爹终是长长舒了一口气,直至柴刀坠地,他才发觉握刀的手已然麻木!

张老爹心有余悸,暗自思忖:“虽说我胆量不小,且尚有几分力气,可方才实在凶险至极,莫说战胜那头大黑狼,即便此次侥幸逃过一劫,恐怕也难以安然返回石桥村。”

想到此处,他心生疑惑,这黑狼究竟怎么了?究竟是何缘由令其未发起最后的攻击?

女人的好奇能害死猫,男人的好奇亦具强大威力,老头亦不例外。

很快,好奇心压过了张老爹所有的感受,原本的紧张、恐惧、刺激、悲叹等种种复杂情绪已然消散。

张老爹回过神来,拾起柴刀别在腰间,新砍的柴禾也顾不上了,顺手拣起一条结实木棍,小心翼翼朝山下奔去,欲一探究竟。

此时,山间雾气渐浓,风声更厉,仿佛在为这场未知的冒险增添神秘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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