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木纹里的碎光:这刻痕比星子还绕窗
老药庐拆下来的旧窗棂,被阿昭靠在了老槐树下。松木的棂条蛀了三个洞,最下面那根有道斜纹——是灵汐十五岁那年,踩着窗台够药架顶层的丹瓶,鞋跟刮出来的。棂格上还留着半片蛛网,粘着点碎玻璃,是她当年擦窗时打碎的琉璃镜,碎片嵌在木缝里没抠干净的。
\"早说劈了当柴烧,你偏要留着。\"灵汐伸手去拨蛛网,指尖触到个硬东西:是颗小石子,卡在棂条的蛀洞里,石上有个歪歪扭扭的\"狐\"字——是她小时候蹲在窗下画云雪兽,笔尖没墨了,用石子划在窗棂上的。石子旁边缠着根细铁丝,是从阿昭机械臂上掉的,\"这破木头成精第九回了。\"
阿昭的机械臂正往窗棂的裂缝里填木屑:\"上次拆药庐,听见棂条里有石响,就知道是你藏的。\"他指着棂格交汇处的铁角,是用玄铁打的三角架,\"你总说窗棂晃,其实是那年台风天,我怕窗扇吹垮了,连夜拆了机械臂上的零件补的,铁角磨得发亮,你倒说看着碍眼。\"
灵汐突然想起,有年冬夜她发高烧,趴在窗边看雪,总觉得有风往脖子里钻。第二天窗棂上多了层厚棉纸,当时以为是阿婆糊的,现在才看见纸边缠着根发丝,是她掉的,混在纸浆里成了浅黄的线。她伸手去抠棂条的蛀洞,掏出块碎玉:是她当年戴的耳坠,掉在窗台缝里没找着,玉上还沾着点松脂——是阿昭怕玉冻裂,往洞里灌的。
窗棂突然\"吱呀\"响了声,被阳光照透的木纹里浮出个小影子:少女灵汐趴在窗台上写丹方,笔尖悬在纸上,对着窗棂上的狐狸发呆,少年阿昭蹲在窗下,机械臂攥着块玄铁,正往棂条背面刻小太阳,怕她夜里看窗棂上的狐狸孤单,刻得铁屑掉在雪地里,融出个个小黑点。
\"你看这太阳的歪角。\"灵汐指着棂条背面,那里果然有个浅刻的太阳,边角被木纹吞了一半,\"当年我总觉得窗边暖和,原来不是阳光好。\"阿昭的机械臂从棂格缝里又掏出样东西:是片干花,夹在窗纸的褶皱里,是她当年种死的第二株锁忆花,花瓣早成了脆片,却被铁丝小心地捆着,\"你说花谢了像眼泪,我就捡了夹在窗里,想着风一吹,像还在动。\"
(二)窗影里的旧风:这棉纸比旧梦还挡风
日头爬到树顶时,灵汐找来旧棉纸,想给窗棂重新糊层窗。刚抹上浆糊,青鸾鸟就衔着团东西从云端落下来,往窗棂上一丢——是块碎琉璃,折射着阳光,在槐树叶上投出个小小的狐狸影,正是灵汐当年打碎的那面镜子的残片,边缘被玄铁磨得光滑,\"上次在藤根下刨着的,琉璃里有你的影子。\"阿昭的机械臂接住碎片,往窗棂的蛀洞里塞。
灵汐突然摸到窗棂最下面的棂条,里面是空的。撬开木缝一看,是半块暖石,上面刻着个极小的\"昭\"字——是阿昭的名字,石边还粘着点药渣,是她当年熬药时溅在窗台上,被他刮下来塞进缝里的。\"那年你总说窗边的药草长得慢,\"阿昭的机械臂敲了敲暖石,\"就把藤下的暖石挪了半块藏在棂里,石头发热,窗台的土就比别处暖些。\"
她想起有次暴雨,窗纸被打穿个洞,她懒得补,就用块木板挡着。第二天木板上多了幅画,是用墨汁画的小狐狸,当时以为是云雪兽踩的墨爪印,现在才看见画边有个铁爪的印子,是他机械臂沾了墨蹭的。木板背面缠着根细藤,是缠岁藤的嫩条,把木板和窗棂捆得牢牢的,\"怕风把板吹跑了,藤能跟着风动,板就不会晃。\"
窗棂突然被风吹得晃了晃,棉纸未干的浆糊里浮出个新影:少女灵汐站在窗内,用手指在雾蒙蒙的玻璃上画两个小人,一个举着药杵,一个举着机械臂,少年阿昭站在窗外,哈着白气往玻璃上呵暖,怕她画的小人被冻住,呵得睫毛上结了层霜。
云雪兽叼着团旧棉絮跑过来,往窗棂的裂缝里塞,是它小时候垫窝的,上面还沾着灵汐的发丝。阿昭的机械臂往棉纸里掺了点锁忆花的粉,浆糊突然泛起层柔光,把刚才画的小狐狸影映得发亮,\"这样糊窗,夜里能看见旧影子。\"灵汐嘴上说瞎折腾,却往窗棂上又刻了个小鼎,正是补好的那只残鼎,\"给狐狸当玩伴。\"
阿昭也跟着刻,在鼎边刻了只机械臂,指尖捏着片云芝草,草叶的纹路刚好和窗棂的木纹接在一块。两人的刻刀在木头上碰着了,木屑混着棉纸的浆糊往下掉,缠岁藤突然伸过根藤须,卷住窗棂的顶端,往树身拉了拉,像要把旧窗嵌进树里。
(三)新光里的窗痕:这木影比晨光还暖窗
该给窗棂刷漆了。灵汐调了些藤汁混着丹砂,刚要往棂条上涂,就被阿昭拦住。\"留着旧木纹。\"他用机械臂蘸了点培育池的灵水,往蛀洞和裂缝里抹,刚才塞的暖石突然发热,把灵水烘成了层琥珀色的膜,\"这样雨就渗不进木缝了。\"
两人合力把窗棂竖在老槐树的枝桠间,刚好能框住缠岁藤新长的藤影。青鸾鸟衔来块红布,往窗棂中间一挂,布上绣着歪狐狸,是灵汐当年没绣完的夹袄上拆下来的,被阿昭用玄铁线缝补过,布角还沾着樟木的香气——是从那只旧木箱里找出来的。
\"当老树的新窗户。\"灵汐往后退了退,看阳光穿过窗棂,在树身上投出个方方正正的光斑,光斑里的藤纹突然动了动,把刚才刻的小鼎、机械臂、还有狐狸影都圈了进去,像幅被木框镶住的画。阿昭的机械臂从怀里掏出个小物件:是用松木削的两只小窗棂,上面刻着彼此的名字,\"一个挂在你药庐,一个挂在我修械房。\"
窗棂突然\"咔\"地轻响,被藤须缠得更紧了。暮色里,树身的光斑里浮出个新影:现在的他们正坐在窗棂下,灵汐的头靠在阿昭肩上,云雪兽趴在窗台上打盹,尾巴尖扫过棂条的刻痕,青鸾鸟衔着凝忆果,往窗格的红布上系——和刚才的旧窗影重叠在一块,光斑慢慢陷进树身的年轮里,把新刻的窗痕、红布影、还有交叠的名字,都缠成了圈。
夜风穿过窗棂,带着棉纸的浆香和藤汁的暖,往树心钻。老槐树的枝桠轻轻晃着,像在给这扇新窗户挡风,缠岁藤的藤须顺着窗棂的纹路长,把木框和树身缠成了一体,仿佛从一开始,这窗棂就该长在这儿,框住岁月,也框住往后每个有彼此的晨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