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魔宗·临时驻点
一座被血雾笼罩的残破古刹,断墙残垣间悬着幽绿魂火,照得满地碎骨森白。
夜煞踉跄撞入大殿,左臂齐肩而断,创口处残留的剑意仍“嗤嗤”作响,不断腐蚀血肉。
他扑倒在影魂座前,地面立刻被鲜血染出大片暗红。
影魂高坐骨椅,周身黑雾翻涌,唯有一对惨白瞳孔冷冷俯视。
“影子卫三十六人,全军覆没?”
声音轻飘,却比冰锥更刺骨。
夜煞咬牙,血沫顺着嘴角滴落:“是程无涯亲自出手……属下无能,请大人降罪。”
“降罪?”影魂手指轻敲扶手,黑雾骤凝成一只鬼手,隔空掐住夜煞脖子,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我要的是结果,不是借口!”
夜煞脸色青紫,却忽地癫狂大笑:“结果?黑魔宗自诩魔道巨擘,如今却连山门都不敢踏近半步!影魂,你也不过徒有其名!”
笑声未落,鬼手收紧,骨裂声清晰可闻。
夜煞却愈发疯狂:“程老狗放话——你若敢上玄天剑宗,便让你有来无回!他布下‘万剑归宗’,专等你去送死!”
影魂瞳孔骤缩,惨白中透出血丝。
殿内黑雾瞬间暴走,将梁柱腐蚀得“嗤啦”作响。
“程无涯,欺我太甚!”
怒啸如夜枭,震得古刹瓦片纷纷坠落。
良久,影魂松手,夜煞重重摔回地面,大口喘息。
影魂深吸一口气,黑雾回流,勉强压下杀意,声音阴沉:“玄天剑宗怎会提前布阵?除非——”
夜煞咳出一口黑血,嘶哑接口:“除非我们内部有鬼。影子卫潜入路线、暗哨布置,只有宗内高层知晓。程无涯像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影魂眯起眼,惨白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针尖。
“查。”
他一字出口,黑雾凝成数十只细小影鸦,扑棱棱飞向古刹深处。
“三日之内,我要知道是谁把消息卖给了玄天剑宗。”
影鸦振翅,带着幽绿魂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句低语回荡:
“程无涯,待我揪出内鬼,必以血祭万影,踏平你天剑峰。”
幽绿魂火在骨梁上跳动,照得影魂面色半明半暗。
一道漆黑元神简讯破空而来,悬停在他面前,化作滚滚血字——
“军皇山铁血大帝率军已破我外围七寨,前锋距总坛不足三千里,势如破竹!”
影魂瞳孔骤缩,惨白眼底第一次浮现惊愕:“军皇山……怎会毫无征兆动手?”
夜煞跪伏在侧,断臂处虽已用黑煞真元强行封住,鲜血仍沿着指尖滴落。
听得“军皇山”三字,他心脏猛地收紧,耳中嗡鸣——
波月秘藏内那两道身影倏地浮现:
铁战、赵云天被他暗算死于波月秘藏。
尸骨未寒,誓言犹在,如今报应竟来得如此之快!
冷汗瞬间浸透背脊。
夜煞低垂头颅,用乱发掩住眼中慌乱。
一旦此事泄露,影魂第一个就会把他推出去平息军皇山之怒。
影魂眯起眼,骨白指尖轻敲扶手。
“赵尊那老匹夫一向护短,铁战、赵云天一个是他亲传,一个是他血孙……”
他忽地侧头,目光如钩,落在夜煞脸上:“你在秘藏里,可曾留下痕迹?”
夜煞喉头滚动,声音嘶哑却故作镇定:“回大人,属下全程隐匿,绝无把柄。”
影魂冷冷盯了他数息,终究未再追问,转而抬手召来传信夜鸦。
“调血狱、鬼面两堂,即刻回援;再传话给天煞宗刘值,让他从云州侧翼牵制。”
夜煞暗自松了半口气,却知危机未解。
他悄悄将一缕黑煞真元逼入断臂伤口,把残留的血迹连同记忆气息一并焚灭。
火光映照下,他的眼底闪过狠色:
“铁血大帝若真杀到,我便趁乱远遁……就算黑魔宗倾覆,也休想拿我祭旗!”
幽阙古漠的夜,从来只有风啸与沙鸣。
可今日,荒漠尽头忽然亮起第一簇遁光——
紧接着第二簇、第三簇……
先是星星点点,很快汇成一条蜿蜒百里的光河,如倒悬的银河坠入尘沙。
秦枫盘坐在断谷残阵之下,玄珠悬于头顶,红色光芒缓缓轮转。
他的神识如潮,本正沉浸于元婴中期的修炼,却被铺天盖地的灵力波动生生拉回。
“嗯?”
眉心破灭神眼睁开一线,银白瞳光穿透千丈黄沙。
只见:
披头散发的散修驾着残破飞舟,舟身血迹未干;
青衫破碎的正道弟子背负昏迷同门,踉跄御剑;
甚至有几名魔修浑身黑煞翻涌,却同样满脸仓皇。
他们像被同一股洪流驱赶,仓仓皇皇闯入这片曾经死寂的荒漠。
水哥从烈日神弓里探出脑袋,赤金小脸上满是错愕:
“乖乖,幽阙古漠什么时候变避难所了?
老子睡一觉的功夫,外面比坊市还热闹。”
火蟾蹲在阵眼旁,鼻翼煽动,嗅到空气中混杂的血腥、焦糊与沙尘味。
“云州战场溃败,溃兵如潮。
再往前两百里,就能闻到尸山血海的煞气了。”
秦枫拂袖起身,灵力敛入丹田,声音低沉:
“他们若只是路过,倒也罢了;
若把战火引到这里……”
话音未落,神识边缘又捕捉到十几道灵力波动——
有魔道长老,也有正道供奉,皆如惊弓之鸟,一路遁逃一路相互提防。
轰!
远处沙丘炸开,一名金丹后期散修被身后剑光追上,连人带舟劈成两截。
血雨洒落,立刻引来七八头潜伏的沙漠黑金蚁。
惨叫、咀嚼、沙暴,瞬间把荒漠变成修罗场。
水哥倒吸一口凉气:“秦枫,咱们要出手吗?”
秦枫摇头,目光冷静。
“先静观其变。
幽阙古漠的残阵,是我最后一方清净地。
谁若敢把灾火带进来——”
他抬手,玄珠微微震颤,一缕土黄剑气破土而出,在沙面犁出深不见底的沟壑,
“——便让这古漠再添一座无名坟。”
风更急,沙更狂。
光河越来越近,夜色下的荒漠,像一张渐渐收紧的巨口。
荒漠的夜,被血与沙染成暗红色。
黑金蚁群宛如一片涌动的黑潮,甲壳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它们口器滴落腐蚀涎液,沙面立刻腾起缕缕白烟。
数百名修士——无论正道青衫、魔道血袍,还是散修的杂色法衣——此刻都成了同一幅惨景里的剪影。
一名元婴初期的白眉老道,掐诀祭出青木巨盾,仅支撑了三个呼吸,盾面便被蚁酸蚀穿;
下一瞬,数十只黑金蚁扑上,老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肉身连同元神被啃噬得只剩半截残骨。
旁边,三名金丹魔修结阵,血幡翻卷,化作猩红雾墙,却抵不住蚁后一声尖啸——
黑潮中跃起丈许高的“飞翼兵蚁”,如黑色镰刀掠过,血幡瞬间被撕成碎片,三人被拦腰截断,内脏洒落黄沙。
散修们更惨:有人捏碎遁符,符光刚起就被飞蚁撞碎;有人祭出飞剑,剑身尚未离手,已被蚁钳夹成两段。
沙地很快被血浆浸透,踩上去发出“咕叽”闷响;
残肢断臂被蚁群拖入地底,像被黑暗吞噬的灯火。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酸腐混合的刺鼻气味,连风都似乎被吓得停滞。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
“呜——!”
荒漠深处,骤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般的风啸。
先是地面沙尘微跳,接着整片沙丘像被巨手掀起,一股青灰色的罡风自地脉裂缝喷薄而出。
风刃初如丝线,眨眼便化作百丈宽的龙卷,所过之处,沙粒瞬间被磨成齑粉。
最可怕的是风中夹杂的“碎星罡丝”——幽阙古漠特有的灵力乱流,可割裂护体灵光,专破金铁。
黑金蚁群首当其冲。
兵蚁的飞翼被罡风一拂,如纸片般粉碎;
甲壳坚硬如玄铁的工蚁,也在罡丝切割下发出刺耳碎裂声。
蚁后发出凄厉嘶鸣,试图钻地逃生,却被风柱卷上半空,甲壳寸寸剥落,最终化为一场黑雨洒落。
修士们更是雪上加霜。
罡风不分敌我,一名魔修刚祭出血盾,盾面连同双臂便被绞成血雾;
两名正道女修背靠背御剑,剑光尚未连成壁,就被罡风撕得七零八落。
惨叫声此起彼伏,却又被狂风瞬间掐灭。
不过三息,荒漠中央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黄沙被抽空,露出下方黝黑的岩层。
罡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最后一缕风丝掠过沙丘顶端,夜空重新归于死寂——
然而沙地上,已找不到完整的人影。
风停之后,沙面布满纵横交错的裂痕,像一张被撕开的黑网。
散落的储物袋、残破法宝、半截飞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黑金蚁的甲壳碎片与修士的骨屑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幸存者,寥寥可数:
一名紫衣女修跪坐在沙丘边缘,左手齐肩而断,鲜血染透半边身子;
她身旁,一柄断剑斜插沙中,剑柄仍被她死死握住。
不远处,一名魔道老者半边脸被蚁酸腐蚀,露出森白颧骨,却仍咬牙拖着残腿,向荒漠深处爬去;
他每爬一步,身后便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更远的地方,一道单薄的青衫身影从沙坑中爬出——
那是散修中唯一活下来的少年,修为不过筑基后期。
他浑身浴血,双眼却亮得吓人,手中攥着一块碎裂的玉简,里面记载着方才罡风刮过时,一闪而逝的“幽阙古漠秘闻”。
少年踉跄起身,沙哑地吐出一句:“天……还没塌。”
然后,他拖着步子,向着黑暗深处走去——
身后,是满地的尸山血海,以及再也无人认领的储物袋与法宝。